長生街,北萬馨。
我和陸且逸坐在二樓臨街窗畔,低頭便能看見街上行人,視野開闊,可謂一絕。
我記得從前小姑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願意無條件的給買吃的。如今我望著滿桌精致的菜品,再望了望坐在對麵托著腮傻笑的陸且逸,不由咽了口唾沫,尋思著這人是不是喜歡我。
然而就算我蘭馨惠質看穿了這一點,身為一個姑娘家,做人還是要矜持些的,於是我一口吞下包好的烤鴨,含糊不清的對他說:“你也吃呀,別光看我。”
他勾唇笑笑,無端的眉眼俊朗:“你夠吃嗎,不夠再點。”
“夠夠夠。”我拚命點頭。
“來擦擦,嘴邊沾到醬了。”
“哪兒?”
“別動。”他說著,伸過手來替我把嘴角醬料抹去,彎起一雙桃花眼再度笑起來。
那一刻,我委實是很沒出息的紅了臉,不由低下頭去忸怩問他:“小陸壯士,你是不是……”
喜歡我三個字還未問出口,他已經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你別看我,我身上銀子也沒帶夠。”
“啥?”
我一臉詫異的盯著陸且逸,他不動聲色的湊近了對我低聲說:“你快點吃,一會兒我帶你跑。”
聽他這麼說,我一時也來不及思考他到底是不是喜歡我這個問題了,連忙埋頭多包了幾片烤鴨。嘿,吃霸王餐這等不要臉的事我還是頭一回幹,想想著實激動的很。
就在我無比貼心的包了個烤鴨遞到陸且逸麵前時,北萬馨的掌櫃突然神情匆忙的跑上樓來,喘著粗氣將眾食客環視一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不由緊張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壓低了聲音問陸且逸:“他是不是發現了咱兩的企圖了?”
誰知他麵不改色的瞥我一眼,“噓,別說話。”
如此一來,我隻好老老實實的安靜下來。隔壁桌坐了幾個中年人,大抵是這兒的熟客,此時都紛紛耐不住性子問道:“掌櫃的,究竟出什麼事了。”
那掌櫃又喘了會兒,終是露出一副悲痛神情,“王爺……薨了。”
有那麼一瞬間,眩暈感侵襲了全身,手裏的烤鴨沒抓穩,“噗”的一聲掉在了雪白魚湯裏,幾抹油花浮上來,看起來很是慘淡。
就算我再沒文化,還是明白一個薨字代表著什麼。
沈鬱白,死了。
沒有想到,上午在王府前的匆匆一瞥,是第一眼,也是最後一眼。盡管這個結局連七姐都早已默認,但因為來的太突然,還是叫人這樣的措手不及。
短暫的沉默過後,整座酒樓的食客都紛紛議論起來,或哀婉,或憤然。在這些普通百姓眼裏,他們並不了解這位受人敬仰的王爺的真正死因,以及他那段短暫卻刻骨銘心的戀情。
如今沈鬱白一死,七姐也飲下千燈,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曉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人,而此時此刻,我和這些百姓一起坐在北萬馨的酒樓裏,平靜而悲傷的接受著這個突兀的事實。
我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無非是比他們多知道一個故事而已,在真正的生死麵前,我們還是一樣的無可奈何。
這種無力感讓人覺得很壓抑,那一刻,我覺得,賣了再多的千燈茶,聽了再多的故事,可能最終都隻是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