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且逸突然停在梧桐樹下笑眯眯的看著我:“平安姑娘,你要去見你七姐的情郎,我就不去了。陸某上有故人要聚,事情辦完便來尋你。”
我此時心中全然掛念著沈鬱白的安慰,故而也隻應付的點點頭,同他別過。
一連問了幾個路人,好不容易才摸索到長生街,望著長生街盡頭莊嚴肅穆的雍景王府,心裏頭沒來由的覺得悲傷起來。
我想,七姐和沈鬱白的愛情就在這裏開始,而我是為數不多的見證者之一。
正當我尋思著如何才能混進王府,見到沈鬱白其人的時候,隻見王府大門突然敞開,一眾家丁仆人端著鐵鍋走出來,更有敲鑼者大肆嚷嚷著:“王府開倉濟糧,人人有份,莫要擁擠喧嘩”。
幾乎是刹那間,長安街的各個弄堂裏湧出無數衣衫襤褸的難民潮水般湧向王府門前的幾口鐵鍋,我一時避讓不及,幾乎是瞬間被人群擠得站立不穩。
眼見嘈雜紛亂的場麵令人心生驚詫,涼州明明繁花似錦,怎會有如此多的難民靠王府救濟為生呢,七姐離開涼州的短短一個月內,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心頭湧現,然而被人群包圍著的窒息感卻叫人心神疲憊,我心說還是先退出這裏再說,誰知剛要轉身就聽到那敲鑼者再度嚷嚷起來:“都往後退往後退,王爺回府了,誰要是不小心擠著王爺,可得仔細你們的腦袋。”
眾人聞言,總是再渴望分到那一碗粥,卻還是都乖乖的退後。我被擠在人群中,亦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
不可以,沈鬱白就要來了,這會兒不見他,下次可能就沒機會了。
我咬著唇突然下定決心撥開人群往前擠,奈何擠了幾步後實在是心有餘而人力不足,好在此時踮起腳尖,已經隱約可以看見人群外一襲錦袍的沈鬱白。
真是奇怪,明明我並沒有見過他,可還是隔著茫茫人海,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想,也隻有這樣一個人,會溫柔的一遍遍撫過七姐的發絲,對她說,我永遠真心待你。
眼見沈鬱白在王府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要走,情急之下我隻好踮起腳遠遠問了句:“王爺,你還記得吳七嗎?”
人山人海之後,他的背影微微一滯,繼而轉過身來對著我的方向鄭重的點了點頭,最後被王府的侍衛攙扶著進了府邸。
那一刻,看見沈鬱白混沌沒有焦距的雙眼向我掃來,周遭變得寂靜。
也許他早就目不能視,可還是在聽見那個名字後的第一時刻轉過身來,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我是誰,但他還是要鄭重的告訴那個問問題的人,他記得的。
他沈鬱白,就算目不能視,就算油盡燈枯,都還是記得吳七的。
我立在原地,眼眶無端有些發麻,而王府開倉濟糧的場麵因為沈鬱白的離去而再度變得失去控製。
混亂中,不知是誰撞到了我的後腰,昨晚在桌角撞到的地方又隱隱作痛起來。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領到粥的難民終於一一散去,天空開始飄起小雨,王府的家丁仆人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都默不作聲的將幾口空了的鐵鍋搬回去。
王府的大門緩緩合上,雨水衝刷過王府門前的石階,將食物和貧窮的氣息一一洗去。
我蹲在雨裏抱著膝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傷心,但就是想要毫無道理的大哭一場,眼前是吳十一溫柔的眼溫柔的笑,卻,都不是為我。
就這樣,在這個原本屬於七姐的故事裏,我也成了一個失意人。
直到頭頂的雨水被人遮去,我緩緩抬頭,看到撐著傘,一臉沒奈何的陸且逸。
他低頭望著我,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好看得不得了。
我兩對視片刻,他突然低低笑起來:“沒搶到粥也不至於傷心成這樣,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