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笑道:“有什麼不一樣,難道同是人的一顆真心還有貴賤之分嗎?王爺,吳七確實可以不在乎名分,甚至不在意安危同你長相廝守。可你當真舍得拋棄妻子嗎?就算王爺舍得,吳七也實在擔不起這樣的罵名。還請王爺莫要逼吳七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
沈鬱白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他愣愣的問吳七:“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是,從前吳七不肯將傘還你,是想著日後還有再見麵的借口,所以那晚故意騙你說是借與他人。可如今吳七終於明白,若有情人想要相守,須以犧牲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為代價,那還不如不要。”吳七說著,語氣終於淡下去,她低下頭,像是累極。
“王爺,咱們好聚好散吧。”
她說罷,將綢傘擱在桌案上,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任憑沈鬱白在身後喚她名字,也再未停留。
可巧的是,吳七這才剛出王府大門,突然就毫無征兆的下起雨來,似瓢潑,傾盆而下。吳七愣了愣,繼而無滯的衝進雨裏,一步步往平安坊走。
她想,這一回再也不會有人在突如其來的大雨裏為她撐起一把傘,也再不會有人將傘讓給她寧願自個兒衣袍濕透。
她想,可能就是在平安坊巷口回頭的那一瞥,隔著牆上昏暗的燭火看到沈鬱白立在雨裏將她凝視,才動了心。
她想,也許還要更早,風荷院前細雨連綿,植物疊翠,唯獨傘下一方寂靜天地,那時候就讓人迷失了方向。
然而,不管怎樣都好,雨中緣起,雨中緣滅,也算是,好聚好散。
沒什麼舍不得,最多就是求不得,沒人規定兩人相愛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吳七離開涼州那天,像是老天一心為了補償她似的,真真兒是晴空萬裏,一碧如洗。
涼州城郊,盛佩玉設宴踐行。
酒足飯飽後,佩玉一手撐著頭,一手搖著團扇:“哎,吳七,說真的,你這回非走不可?”
吳七神情坦然,勾勾嘴角:“行李我都背到這兒了,踐行飯我也吃了,你說我還能不走嗎。”
“瞧你說的,替你踐行是指望你回心轉意選擇留下。”
“那也沒用。崔鶯鶯十裏長亭送別,張生還是走了,梁山伯十八相送,祝英台也還是走了。”
“當真要走?”
“非走不可。”
“那好,這個你收下。”佩玉說著,將錦盒推到吳七麵前,看著倒眼熟。
“當初王爺送京城捎來的翠玉環,你不肯收送了我,我尋思著別人的定情信物我留著也不像話,於是幹脆物歸原主。誰知今個兒早上王爺又派人把玉環送來,我想他可能是希望你能帶著上路。”見吳七無動於衷,佩玉挑起柳眉勸道,“你就帶著唄,好歹是個念想,要真看不順眼,路上給砸了或者賣了,都成。”
吳七輕輕一笑,將錦盒收下,一本正經道:“賣了也好。”
佩玉用團扇遮著臉笑開,最後亦斂了笑,正色說:“吳七,事到如今是走是留,我也勸不動你。這回你一路南下回洛水,我隻送你四個字。”
“嗯?”
“莫忘初心。”
吳七愣了愣,勾了嘴角起身抱拳,朗朗道:“盛姑娘,吳七記著了,咱們就此別過,來日方長,有緣再聚。”
說罷,吳七轉身上馬,白衣清麗,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