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吳七覺得,愛與不愛皆是兩人之間的事情,無論旁人如何阻攔,隻要彼此堅定,終究能守的雲開見霧明。
可自從知曉衛若蘭有了身孕,一切便再不能同日而語。
那樣一個體弱多病,用情極深的女子,像是天注定一樣千裏迢迢嫁給了現在的夫君,五年來不驕不躁,不驚不擾,如今終於懷上夫君的骨肉,對她來說,那是她蒼白人生的轉折點,是她生的希望,是全部寄托。所以才會忍不住在外人麵前,生生落下淚來。
而對吳七而言,能與沈鬱白廝守,是幸,若不能,是命。
離開涼州,離開沈鬱白,她依舊可以走南闖北,賞遍大晉的大好河山,用漫長的餘生將沈鬱白忘卻。大不了,一碗千燈下肚,萬般解脫。
可衛若蘭不行,沒了沈鬱白,她肚子裏的孩子便失去了父親,這對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來說,太不公平。
感情世界裏,強者注定要給弱者讓步,說起來實在可笑,然而卻不得不執行。
因為更加堅強,所以要承受更多。
當晚吳七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終是在子夜猛然翻身坐起,長如海藻般的發絲順著背披下,她回眸望著窗外的清冷月光,緊緊咬住了唇。
隔天,吳七取了沈鬱白那把月白綢傘,親自上門送還。
王府的偏廳裏,富貴竹鬱鬱蔥蔥,吳七盯著那一汪綠色,無端又想起玉華山上沐浴在青陽下的竹海,和那個人略帶溫柔笑意的一句“莫怕,隻是隻竹節蟲。”
她有些失神,直至身後傳來沈鬱白輕輕喊她一聲“吳七”。
她轉身回眸,見到逆光中長身玉立的沈鬱白,麵容清俊,眼底有些青痕,顯得憔悴。說也奇怪,明明才幾日未見,卻好像過了三生三世,明明離得這樣近,卻好似隔著紅塵萬丈。
吳七先笑起來,平靜的望著他,眉眼如畫,一如初見時的驚豔。
沈鬱白瞧見吳七手裏的月白綢傘,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來意,他眼中閃過片刻慌亂,上前幾步道:“吳七你……”
吳七不理會,退了一步依舊是笑:“王爺,大喜呀。”
沈鬱白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吳七,臉上落寞將人心頭微痛。
於是吳七垂下眼去不再看他,淡淡道:“從前王爺一直有東西落在吳七那裏,總忘了來取,今個兒碰巧藥鋪不忙,吳七便親自走一遭替王爺送來。”
說罷,她抬起雙手,將綢傘奉上。神情珍重,像是舉案齊眉。
沈鬱白不肯接,死死盯著她,步步逼近道:“還傘容易,可我將一顆真心落在你那,你要如何還我?”
吳七不動聲色,隻眼睫顫了顫,輕輕的說:“王爺莫要說笑。”
“說笑?你以為我真心實意,皆是說笑?”
吳七避而不答,固執道:“還請王爺收了這傘,從此不必再見。”
“吳七!”沈鬱白皺緊眉頭,隱有怒氣,許久才壓抑的開口,“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不可怎樣對你?”
“不可將我一顆真心,棄之如履。”
吳七聽罷,輕輕淺淺的笑起來,末了,盯著他的眼認真道:“王爺一口一個真心,倒顯得是吳七不近人情了。事到如今,吳七隻想問王爺一句,你待吳七是真心,可曾意識到王妃待你亦是真心?”
“那不一樣,吳七,你我是兩情相悅。”沈鬱白說著,伸出手想要拉住吳七,卻被吳七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