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夜晚(1 / 2)

藍遐邇睜開眼的時候夜幕未褪。

他無法再一次睡著,於是他披衣而起。他開窗的時候看見滿天星辰,卻揮不去眼前那個女子憤恨的眼神。

小月兒……

她臨死之前那樣恨他。她的眼神那麼燙,一直燙到了他心底,烙了一個不忠不義的痕跡。

藍遐邇仰麵,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不斷劃過,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的手穿透羊脂般的皮膚,刺入溫暖的血肉,讓灼熱的血噴濺到臉上;那顆心髒握在手掌裏,不死心地勃勃跳動……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覺啊,真是讓人如癡如醉。

現在是永定三年,三年過去了……他歎氣。

皇後重氏,隨皇帝南遊,遇害於雪原,帝悲慟在心,追封重氏為順儀皇後。

藍遐邇擰眉,但江時風明日要他去,請他……喝酒?他有心思喝酒嗎?江時風失去了重千月,那個曾經讓他心旌搖蕩的女子,他還能夠請自己喝酒?是江時風心腸太冷硬,還是江時風要借酒消愁?

藍遐邇沉思著,毫無倦意。

直到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藍遐邇才意識到,該晨起了。

卿華斥了他幾句,便為他穿衣洗漱。

藍遐邇換了劍袖,用過早飯後,命卿華捧來劍,在庭前練劍。

晚夏清晨的風有點涼,卿華勸道:“該換秋服了。”

藍遐邇一招一式練得認真,也不分心,亦不言語。但見劍挽流光,雪白劍身勝於泓泓秋水,也是美景。

卿華氣藍遐邇的不自覺,認命地去拿鬥篷,誰知方踏出幾步,就聽見“咣當”一聲響,心中暗叫怪哉,拔腿奔回,見藍遐邇用劍支著地麵要起來,劍身都被繃成了一彎白月,他卻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痛楚一般,鬆手——棄劍!

不好!卿華大驚,那劍刃受了力又突然紓解,一下彈起,直衝藍遐邇麵門而去!

藍遐邇隻捧著顫得令人心驚的手腕,將臉深深地低下去。

卿華疾步,但那爍著一點光的劍尖終究還是脫離了他的阻擊——

藍遐邇拖住卿華,就地一滾,將全身都撲在他身上。卿華覺麵頰上一熱,有什麼粘稠的東西滴到了他臉上。

藍遐邇踉蹌著起身,踢開那劍,一個不防雙膝落地,肩上的發抖動著散落下來,如層層重疊的黑色蛛網。

卿華一把扶住藍遐邇不斷抖動的雙肩,忽然感到了害怕。

他甚至不敢開口去問藍遐邇怎麼了,他看著藍遐邇長大,即便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也未嚐像現在這般,

“我的手……”藍遐邇的聲音也是顫抖的,悲戚倉皇,像被雨水打破的綠葉。

卿華捧住他的臉,用了大力氣也沒法讓他抬起臉來,反而觸了一手濕熱,不由愣住。

“遐邇……”卿華那聲“別怕”一下子哽在了喉頭。

江時風批了折子,想了一會兒千月,挑了陽光暖和的時候會見了幾個忠心大臣,走在禦花園裏,邊走邊談。江時風該誇的誇該貶的貶,隻是看他們膽戰心驚的樣子,大概連看得是什麼花也沒記清楚,心中冷笑。

他登基三年,沒幾個左膀右臂又怎麼行?江時風暗暗記下幾個冷靜對答的大臣,就揮袖散了他們。

至於那些沒有用的,能棄就棄。

用完晚膳後江時風又想起重千月,手邊沒了貼心的人,心裏總是空落落的。或許他應該再立一個皇後?靈貴妃,或者是錦妃?靈貴妃鋒芒太盛,錦妃又是溫水煮青蛙的性子,若是立靈貴妃為後,她父親可不好打壓;若是立錦妃為後,要不了幾年肯定會被害慘的……思索許久,江時風還是感慨到:果然千月是最適合做他皇後的人,千月在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頭疼過這種事情。

曲公公提醒他,今天要請藍遐邇喝酒。於是江時風下了一道旨去催藍遐邇,讓曲公公準備酒和糕點。

拿著朱筆看了幾打折子,江時風便正冠赴約。

不料,等的時間很長,藍遐邇來的時候江時風倦意已經上來了,便問他道:“怎麼來得這般遲?”

藍遐邇的眼角有些疲憊,道:“接旨的時候還記得,後來差點忘了這件事。”

江時風哼了一聲,不依不饒地塞了一杯酒過去:“罰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