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夜,這般場景是很詭異了。花酌正要看那位婦人想要作甚麼,下一瞬,她就聽到那位婦人壓著聲音沒好氣道:“要死了啊你!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街上溜達什麼?還嫌你自個兒命長是不是?還杵在哪裏作甚,趕緊給我滾進來。”
原來這位婦人是認識這身體原主的,雖然說話凶巴巴的,但其中的關心也是看得見的。看這婦人說話的語氣神態,兩個人應當還挺熟,花酌當下便從善如流地跟著那位婦人走了進去。
她剛進來,那位婦人就“砰”的一下迅速關上了門,還用兩個棍子抵在了門後麵,門上還落了閂。
花酌看著那位婦人一整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這是作甚?”
那婦人聽到花酌這話,更是沒好氣,右手抬起,粗糙如樹皮的手指幾乎戳進花酌的腦門裏:“作哪門子甚?大晚上的你倒是還敢在那街上溜達,活不耐煩了你!死了這麼多人,那作亂的邪性東西還沒有抓到,夜間又是它作亂的時節,你倒是能耐還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去那街上溜達!嗬!”
一個“嗬”字轉了幾個哼斥之音,那婦人甩了下胳膊,背著手,惦著步子,腳步如風地往屋內刮去,看得花酌一陣歎服。
一隻瘸腿的黑狗圍著她狂搖尾巴,花酌目光落在它那隻腿上,想到那小冊子上有記載一隻被打斷了腿的狗,心下道:“這隻狗就是那隻狗了吧,上麵一筆提過原主把這狗送了人,看樣子,送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位婦人了吧。”
這般看來,兩個人關係應當不淺。
花酌輕輕拍了下那隻往她身上膩歪的黑狗,那位婦人瞥眼看到一人一狗的“膩歪”勁,又是哼了一聲:“那狗對你倒是親得很,鼻子也靈得很,每次你打這附近經過,離得好遠,都能聞到你的味兒,嗷嗷扯著嗓子扒門,喂不熟的白眼狗!”
花酌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喂不熟的白眼狗”這個詞兒,當下又摸了摸那狗頭,進了屋。
那位婦人似乎對她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習慣了,當下眼不眨眉不皺,四平八穩地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那桌子腿兩個高兩個矮,兩個矮的還矮的參差不齊,下麵墊著石子兒,撐起了一個不怎麼牢固的破舊桌子。
桌子上是沒吃完的小半碗麵,那位婦人拿起筷子又哧溜哧溜吃了起來。吃了兩口,嫌棄地拿眼瞥了花酌一眼:“看什麼看?自己沒胳膊沒手還是沒腳,自個兒鍋裏盛去,難不成還讓我這個老婆子伺候你?”
這話乍一聽,並不悅耳動聽,卻是好意暗藏。對於別人的善意,花酌向來很敏銳,當然,對於別人的惡意,她更是敏銳。
這具身體不具備辟穀能力,從早上到現在,這副身體就沒吃過任何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當下,花酌也不客氣,更不講究,二話不說動作麻利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麵。
花酌坐在一個不知道經了多少歲月的小可憐板凳上,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吃麵。她擔心那搖搖欲散的桌子,被她一不小心碰了,就一命嗚呼了去,便沒忍心將碗放在桌子上,隻好自己端了。
她一邊吃麵,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婦人說起了話,說話內容也是東一句西一句,那位婦人莫名其妙看了花酌兩眼,終於忍不住道:“你今天犯什麼邪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