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已死,曉昭已走。
如今霖湘殿所留給司徒瑾顏的隻有無邊無盡的寂寞,一個人回到奢華卻沒有半絲溫暖的寢殿,她隻能坐在凳上蜷起手腳,假裝自己還活著……
又一日,宮中聚小操持了一場喜宴,慶賀的是施太後重掌宮權。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皇帝在有意削弱皇後勢力,可偏偏鳳儀宮卻出乎尋常地沒有一絲動靜,安詳得仿若事不關己一樣。
除此之外,塞北鎮蒙勝歸的夏侯將軍也在今日如期赴回寧城,皇帝欣慰,特在宮中設宴接待,於是,受命邀請的皇親國戚當中,自然少不了司徒瑾顏。
來到承安宮時,較有威望的官員都陸續來齊了,赫瑉奕禎坐在禦椅,正與席下最前一排的留胡男子對酒暢飲,場麵一度看起來其樂融融。
司徒瑾顏在最後混亂的一刻尋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邊是珞洵,到場的都是些留京皇子及四品以上的大官,對比上回皇後壽宴的繁鬧,今日就顯得貴雅極了。
同時,也代表了此夏侯將軍在朝中,乃至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夏侯將軍為北方清除蠻夷,安定百姓,實乃大功一件,愛卿且說要什麼賞賜,朕都會盡可能地滿足你。”赫瑉奕禎笑著說道。
司徒瑾顏放眼望去,在場的官員都對此言語中的夏侯將軍露出了欣慰之情。
“回皇上的話,為國征戰乃是臣作為將士的本分,談不上賞賜。”夏侯將軍拱手回道。
話一出口,席下立馬有人躁動了,“夏侯將軍這麼說就謙虛了,誰不知您征戰沙場數十年,用兵如神,百戰百勝啊,那幫蠻夷子弟聽聞您的名號,隻怕早已嚇得潰不成軍了,還談何抗戰啊,今日皇上賞賜,下官倒覺得將軍受之無愧。”
開口的是一個帶著四品官帽的中年男子,話音才落,很快迎來一片附和聲。
“是啊,是啊……”
“夏侯將軍也莫要推辭了,既然將軍不好意思開口,那朕就自作主張賞銀一千兩,豪邸三座,並晉封為淮洲總兵部大將軍,如何?”赫瑉奕禎依舊麵色坦然地說道。
但聽完此話後的司徒瑾顏卻是微微一頓,旁邊的珞洵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在場的官員都對此賞賜感到絲絲詫異,不由地都將迷惑的目光望去赫瑉奕禎。
誰都知道淮洲地處南昭中部,是較為繁華安定之所,而這個夏侯將軍自北方平定暴亂回來,名義上聽著是升官了,實則調去淮洲做大將軍卻空有頭銜,是需要交出戰北一線兵權的。
司徒瑾顏原本還以為這個晚宴,是赫瑉奕禎真心實情想要為夏侯接風洗塵的,爾今看來,卻是一場君臣之間的鴻門宴!
夏侯的臉上搐了搐,眼裏顯然有不願,但遲遲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這時,旁側久久未語的赫瑉宇拓終於開了口,神色略顯焦急,“父皇,此舉不妥吧,夏侯將軍乃是我朝的沙場主將,正當勇猛精進的年紀,此番忽然被調往淮洲任職大將軍,似乎大材小用了吧?”
“宇兒莫要胡說,朕封賞的兵部大將軍乃是掌管數十萬淮洲士兵的軍職,放眼朝中,除了夏侯將軍,誰還有能力勝任?”赫瑉奕禎說得輕鬆自然,幾句話就將自己的私心解釋得正義凜然,連讓夏侯拒絕的理由都沒有,“愛卿,你覺得如何?”
赫瑉奕禎繼續將詢問的目光看去夏侯,話已到此地步,夏侯縱使知道他是有意的明升暗降,但天子金口已開,他亦不可違背,隻能恭然應下,“臣,領旨,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赫瑉奕禎見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之揮袖做出請的姿勢,“眾卿家都開膳吧。”
“謝皇上。”眾人齊口回道,但是方才愉悅的氣氛,到了此時顯然凝重了不少。
司徒瑾顏小心謹慎地用著膳宴,自古皇帝最忌一家獨大,雖然她也不能完全確定是因為夏侯的偉績太高,從而對皇室生出威脅了,赫瑉奕禎才故意削他的兵權,但是以夏侯的談吐麵相以及他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來說,離開征戰簡直就是離開生命,通常都不容易妥協……
這頓晚膳氛圍沉重而虛偽,歌舞管樂約莫進行到戌時三刻,承安宮這才漸漸散了場。
百官離去,司徒瑾顏也隨珞洵回到了太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