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方卻是意料之中,瞅見她一臉的驚愕,他癟著嘴道:“九姑娘,你以為鬱章園的生意是天上掉下來的嗎?臨安的花坊誰不想接這差事,若非我家公子向皇上推薦迦南坊,您覺得您能站在這裏看風景嗎?這不都是為了見姑娘您。”
遇見的這個人,正是楊宇桓身邊的小廝大誌。他這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讓九丫實在很有些不爽。她早知道這鬱章園的差事是楊宇桓撮合的,但卻不信他是為了自己。為官之人與行商之人其實都是一樣,那便是無利而不往。迦南坊為財,楊宇桓聘用迦南坊也是為博聖上一笑,畢竟迦南坊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就拿牡丹的品種來說,便有一百九十多種記錄在冊,這對於其他花坊來說完全是望塵莫及的。
九丫不愛搭理滿口浮誇之人,便隻是問了句:“我要去西庭,不知道怎麼走?”
大誌這半月來,時常看到公子皺眉沉思,先前並不知道原因,可後來在書房裏發現公子正畫著這女子的丹青,伸頭去一看,才發現正是那紙上的人正是眼前這一位。他知道公子是為了眼前這位九姑娘傷神。於是便想,要是讓自己碰到這阿九,一定讓她知道個好歹。自己說剛才的話,原是想她應該會稍有感動,然而卻不料別說感動,半點表情都沒有。他覺得公子的鬱悶十分不值,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臉色立馬變得有些不好,然而手還是指向了一個方向,“那邊。”
九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了聲謝。她才不會上那樣的當,大誌那一臉的怨恨模樣,豈會對自己說真話。就此,在大誌那一聲聲“走錯了”之中,她往反方向走了去。
九丫記得自己是中午出的門,而從外麵轉回來時,日頭竟然已經落下了灰牆。她已經走得腿軟,差點沒直接癱倒在南庭的某間寢閣外。大誌指的路其實是正確的,是她以小人之心覺得對方一準會騙自己,因此繞了整整一圈才找到回南庭的路。這大概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該死的大誌,做人這麼實誠,活該伺候楊宇桓那樣的變態。”九丫坐在門檻前的石階上揉著小腿,發覺她已經走得快抽筋了。
正當她想修養修養,身後的門內卻傳來白尹的聲音,“是阿九來了嗎?”
想來是白尹已經醒了,剛才還垂頭喪氣的九丫,一聽他喚自己,立馬精神抖擻地起身推開門縫側身而入。
與花房的竹屋相仿,這間寢閣雖然大了數倍,可也是黑漆漆的。豆大的燈光自然照不亮整個房間,九丫進去時腳趾頭踢到了房裏的一張凳子,痛得憋了一眼的淚水。
白尹見她抱著腿真揉,不禁走過去關懷,“怎麼這麼不小心,讓我看看。”
九丫捂緊腳,“不是非禮勿視嗎?”
白尹頓時一笑,“你我皆不是迂腐之人,何必講究那些俗禮。”
九丫覺得此話很是有理,於是坐在地上將鞋襪去了。這不看還好,一看才發現剛才踢到凳子上那一腳倒也無礙,可大概是下午跑了許久,腳上好幾處竟磨破了皮。看著抓著自己腳的白尹,九丫開始慶幸這屋裏的燈光不怎麼明亮,否則自己紅得跟柿子一樣的臉,一準會被他看見。
在她發怔時,白尹也開口問道:“下午去哪兒了?”
她忙回過神,縮了縮腳,“哦,說好今夜帶公子去外麵轉轉,怎麼也得選好路線吧。但是那園子太大,所以迷路了。”
白尹歎了口氣,又笑道:“今晚就別出去了,過幾日再去也不遲,反正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回得去的。”
九丫一聽,忙擺手,“不用,我哪兒的皮都厚,怎麼能因為這腳耽誤了行程,咱們還是照常吧。”
白尹已經轉身從旁邊的箱中拿出一瓶藥來,沒待她將襪子重新套上,他已經將她的腳重新握在了手上,“阿九,也許你已經習慣了得過且過的日子,但是往後,記住還有人關心你,而也要記住,不能讓他們擔心。”
白尹的話如水一般浸得九丫的心也軟了似的,雖然自己並非真正的孤女九丫,但即使有爹有娘卻也沒受過這樣的待遇,聽過這樣的言語。他口中那個關心自己的人,就是他白尹嗎?九丫傻傻回不過神,直到絲絲清涼被他抹在腳上,先前還在發呆的她,雙腳頓時一緊,癢得大笑起來。
九丫原本以為那日碰上大誌後,免不了又會招惹上楊宇桓那瘟神,哪知道這幾日卻清靜得很,半個閑人也沒見過。她琢磨著,大概是他遇到了其他有趣之事,所以已經將自己忘了。因此,她差點沒燒香感謝佛祖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