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花家人還在乎什麼年紀嗎?個個不是攀比宮廷裏的人一樣,真心難見。”男人自嘲般笑笑,然後迎上了花念無愣怔地眸子,語氣有些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們骨子裏,刻的就是利益與報酬,無所謂什麼真情吧?”
花念無緊鎖眉頭,意外於尤錦生的說法,原來他……竟是如此恨花念歌,如此恨花家的人:“鬥膽問一下,你與花念歌她究竟發生過什麼?”帶著些安撫地問著問題,可尤錦生卻像是突然清醒一般,瞪大了眼睛,頓時,花念無感受到了一種名為警覺的疏離感突兀地豎起在二人之間,有些慌張地打算挽留,“抱歉,是我突兀了,那個……”
尤錦生沒有追究什麼,卻也沒有再理會花念無的挽留,於是僅剩他一人,看著尤錦生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而且,嫁給尤錦生,會毀了姐姐的一輩子!攥緊了拳頭,花念無有些不自覺地咬住下唇,在心底暗下許諾,這婚事,自己管定了。
“回來了?快,我這裏有個指法不會。”剛到家,就見姐姐坐在自己屋前的亭子裏,極為生澀地吹著自己前兩天送她的笛子。說句實話,她實在是不適合這類東西,畢竟生意上的運籌帷幄,足以讓她在花家立下腳跟。
遲遲不見花念無上前,有些疑惑地回眸看到,卻在看見自己弟弟的表情的時候,整個人不知為何,突然從心底生氣了一種悲涼感,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興高采烈。
“怎、怎麼了?”趕緊把笛子放在石桌上,花念歌有些局促地走到弟弟對麵,語氣有些惶急,因為此刻的他,靜默地站著,看著自己的眼眸卻是帶著死寂的同情,有些無神,實在是容易讓人一望,便駐足在了原地。
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表情絕對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可他是花念無啊,是個在外人麵前,可以佯裝得天衣無縫,甚至在父母麵前,他也可以裝模作樣地闊談的人,但偏偏在這個姐姐麵前,自己就像個扁嘴鴨子了一般,一句謊話都圓不出來。
“姐姐,你有沒有殺過人?”自己這麼說,肯定會傷到姐姐的心的,可現在他真的是找不到什麼好的措辭來詢問,來解釋。笨拙的樣子,讓花念無自己都在心裏嫌棄自己。
聽到這話的花念歌,給花念無了一種錯覺,就好像是自己親手把姐姐內心深處最彷徨地一根絲給扯斷了一般,她像是沒了任何的執念,氣若幽蘭地癱軟在地,靠著朱紅漆的柱子,有些神情恍惚地喃喃。
“我真的很後悔,念無,你知道嗎?我害了他一家之後,我整個人有多麼無措,我真的每天夜裏白間,眼前都是他的笑,他的淚,以及他對我歇斯底裏的恨。”
吸了口氣,花念無蹲在她的對麵,幫她把垂在耳畔的青絲輕綰到耳後,然後帶著些同情地伸出手,覆在她的臉頰上,感受著那一顆一顆落在手背上的淚的溫度:“能告訴我嗎?父親都叫你做過什麼?”
其實尤錦生的說法,自己是讚成的,若不是自己先表明了立場,那自己受到的壓迫絕對不會比姐姐少,可偏偏就因為這點,一切都壓在她身上的背影,才會讓花念無尤其感到自責。
“之前,父親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他恐怕是打算著把我嫁給他的,我答應了,因為我的一生就是要按照父親的規劃來走,這是我們得以存活,得以擁有一定自由的前提,”吸了吸鼻子,花念歌不停地在用手背去擦拭眼淚,卻是越擦,眼淚越止不住。
“那是我和尤承千的第一次見麵,他很寡淡,似是同我一般,對這場借著聯姻的商事交集持著鄙夷的態度,當時他不停地酗酒,也不聽尤老爺的勸阻,最後是父親讓我帶著他,回尤家。但其實,他是個很有才華,而且很有魅力的男人……我承認我對他動了情,開始越來越勤快地往尤家跑去,與尤承千的感情越來越明顯,”
“他曾帶著我去過桃林,帶我見過林間燦霞;他曾帶著我共騎過馬,帶我感受曠野馳騁;他曾帶著我守望星空,帶我在流星下許願……念無,你知道嗎?他承諾過我的啊,和我承諾過,他要娶我,他要帶著我一起走過一生的街口,一起衰於盛世,一起潦倒在白頭,”
說到這裏,花念歌把自己埋在膝蓋裏,身體不停地顫抖,而靜靜聽著一切的他,卻也是從心底泛著酸意:“姐姐,不說了,我們不提了好嗎?”他怕在這麼下去,她會再次陷入一段記憶的斷送。
可偏偏他的話,花念歌並沒有理會,似是已經沉浸了自己的回憶一般,嘴裏不停地念叨:“是我負了他,是我負了他……為什麼我會為了自己的自私,然後選擇了利用他?看著他無怨無悔的模樣,你知道我又多麼內疚嗎?我悔啊,我悔啊,為什麼我不去選擇他,卻選擇了所謂家族的前途?最後害得他死於我手,我該死!”
她突然昂起頭來,因為一直埋著頭的原因,整個人的眼睛紅紅的,又很腫,她雙目無神,環顧了一圈之後,甩開花念無的手,直直撞向了身旁的柱子,登時,鮮血從頭頂一直劃到下顎。
“姐姐?念歌!”她已經昏死過去,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讓人看了就是十分的同情,趕忙把人打橫抱起,大步走進屋內,喚了醫者。
“花家小姐恐怕需要靜養一段時日了,她有些心火旺盛,這時間一長對身體不好,我去給小姐抓點藥。”怖人的氣氛,怕是連個醫者都待不下去吧?花念無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看著對麵自稱“父母”的兩個人。
“父親母親,我想,我也長大了,所以這花家手下的店也該由我來接管了不是嗎?總不能出門在外,花家總靠一個女孩子打理是吧?”抬眼望了下二人的神色,見沒什麼異常之後,再次開口,“正好姐姐這段時日也需要靜養,那我便試試姐姐平時做的事情吧?就算是弟弟,也都是還要主動做事情的。”
經由思考,花念無得出了一個很匪夷所思,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念頭——沒錯,那尤錦生想必就是花念歌口中的尤承千了罷,不過既然是姐姐沒有認出來,相比是變了模樣,如此可見,他應該是從姐姐口中的災難中逃出來,活到了現在。
如此,自己便不能再讓姐姐去承擔太多了,而且自己也不能輕易讓尤錦生再接觸姐姐,因為他是抱著複仇之心來的,相比,往日的情分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吧?自己偏就要把姐姐的難處好好和尤錦生說明,雖然離親之苦更為蹉跎,可畢竟姐姐從頭到尾,愛的都是他一個人——她不應該再繼續為了自己和她而奔波。
其實花家老爺是很意外的,畢竟自己這小兒子一天總是埋在房間裏,而自己有了花念歌一人,對他要求也不大,也不知道他突然是開了哪門子的竅,竟是如此主動了起來:“行啊,這兩天來我書房,我好好教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