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父親了。”討好地磕了個頭,然後站起,帶著些恭敬地走到了父親身邊。
“這念歌怎麼會突然撞到頭了呢?她平時是個格外細心的人啊,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母親斟了口茶,然後靜靜地看著那躺在床上的女兒,語氣不帶一絲波瀾地開口問道。
在花念無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他就很少見母親笑過,自己曾經偷偷聽過老嬤嬤們的閑侃,說是母親被迫嫁給父親,本就為人清高,如今嫁給不愛的人,她的性格更是開始走向極端。她不在乎自己生的孩子,而且在乎的隻是利益,所以她才不會允許自己的“工具”,嫁給了一分錢都榨不出來的窮小子。
“母親不用擔心,姐姐隻是最近勞累過度,剛才在屋裏突然有些站不穩,我出去了,沒看到,結果回來時姐姐就已經躺在地上了……是我的閃失。”
女人輕哼了一聲,撂下話道:“趕緊叫她好起來,別耽誤到花家生意。”
她的意思實在是很明顯,讓人看了就很寒心,不過花念無還是持著恰如其分的笑容,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母親是覺得我不可靠是嗎?”
“知道就好,見好就收,別丟人現眼。”一揮衣袖,她轉身即走,不顧身旁還打算再留一會的花家老爺和自己昏迷的女兒。
悻悻一笑,花老爺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起身,卻很支持花念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學,別老依靠著你姐姐,父親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嗎?”
“您別這麼說。”其實說句實話,父親對自己實在是很好,而他其實對利益看得沒有母親那麼重,可他很愛她,所以不得不依著她的想法做事,所以看著女兒煎熬,他自然也是心有愧疚,可這能怎麼辦?夫人的重要,他顧忌了幾十年,也不差最後這幾年了不是嗎?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父母親都走了之後,自己陪了姐姐一會,便驀然出門,去尋尤錦生。他隻能選擇主動,為了自己和她。
“咦,怎麼是你?”推開老舊得有些異味的木門,尤錦生便看到了花念無的臉龐,登時整個人有些意外。但其實自己早就陪著姐姐來這個地方不下十次了,每次她都是偷偷摸摸地攀著牆窺探,而自己就是她身下的“小炮灰”,還整天累得腰酸背痛。
剛進門,看著格外索然無味的格局和一貧如洗的模樣,花念無突然很好奇,這些年來他究竟是靠著怎樣的恨意活到現在:“我想問一下,你恨花念歌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尤家落敗?”
沒錯,就是因為花老爺和花念歌,尤家才會落敗,所以自己此刻提起這件事,就是在問道,他是不是尤承千。
聽到了花念無這句話,尤錦生正在擦拭茶杯,打算為他倒杯水的動作突然一愣,然後杯子突然脫手碎裂得七零八落,像尤錦生現在的心情。
“是。”他倒是回答得坦然,沒有理會花念無頗有深意的眸子,隻是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用笤帚把碎片掃到角落,然後放棄了倒水的念頭,“如何?難不成你是打算告訴花念歌?那正好,讓她趕緊做好準備。”
沒有關乎他僵硬的話語,花念無意外於自己的鎮定和毫不紊亂:“你愛她嗎?”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問話,讓尤錦生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停下手裏的動作,背對著花念無,可花念無卻有種他其實很痛苦地肩擔了一切的壓力,就同花念歌一樣,不告訴任何人,逞強到最後,自己遍體鱗傷,失去一切挽回不了曾經。
“你和花念歌她一樣,受著家族的壓力,所以你們會互相吸引,然後落得現在這般結果,卻也是因為花念歌的逞強,她明明是個女人,卻要保護自己的弟弟,給自己弟弟能活下去不受限製的空間,以及自己能繼續同你實現諾言的空間……可花家老爺卻把尤家逼到死路,所以花念歌是去找你的,那些錢,恐怕也隻是她想和你結下良緣的錢吧?自然之後,她悵然到今,前不久還在以淚洗麵,整天喃喃著‘承千’,”
“我知道,你的家族就此落敗,你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怨恨上花家的所有人,但你要知道,花念歌給了尤家老老小小,一個足以葬身的地方,去嗎?我帶你。”
尤錦生肯定很在乎這點,在乎父母老少都死了,卻連個正經地墓碑都沒有,多麼諷刺?好歹生前還是個大戶人家。
他擦了擦手上的灰塵,然後理了一下衣著,把木門推開,站在門口對花念無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你有什麼目的,但這次,我是相信你的,畢竟,作為殘子,我很是在乎這點。”
“相信我吧,我隻是個想讓你和花念歌和好的人,畢竟我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很心疼。”
讓尤錦生怔然的是,花念歌居然把尤家大家的屍體都找了出來,然後葬在了他們曾一起望過星空的地方。
一點一點摩挲過父親的墓碑、母親的墓碑、照顧自己的嬤嬤的墓碑、自己身邊最貼心的小廝的墓碑、自己的……墓碑。
那墓碑的位置,剛好是他們二人曾躺過的位置,而且墳頭有幾朵花,雖然不是桃花,卻又同桃花又幾分相似,不知為何,墳邊有紙錢,有紙花,有倒著的酒杯,有灑了一地的酒,有早已褐紅的血跡。
“念歌……她一直都來看過,尤承千的嗎?”錦生知道此刻自己的聲音定是格外哽咽,他不承認自己原諒了花念歌,卻不得不承認被她的舉動所打動。
“是啊,她總是在最近這幾天來看尤承千。”一來一回,好像在說著另一個早已經死了的人一般。
歎了口氣,尤錦生不再搭話,看著自己的墳,有些說不來話,如果有個機會,讓你頂著另一副模樣,另一個名字來看自己的墳墓,怕是任誰都會感慨萬千的吧?
其實自己同念歌當初看星星的地方,就在自己如今住著的房子的後麵,沒錯,是因為觸景生情,卻又割舍不下的執念,讓他無法選擇接近,卻可以選擇懷念:“走吧。都是罪孽罷……”
“你還是放不下過去嗎,你要知道,死了就是死了,你再也沒什麼能力去挽回,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折磨活著的人呢?他們或許背負著更大的哀傷,而說不清道不明的愁思,以及被你誤會的焦慮,更是讓他們是有崩潰。”
花念無站在他身後,神色堅定,自己這般看不見他的模樣,卻是很了然,他究竟在想什麼,在怎麼抉擇:“她在等你!等的是尤承千,尤錦生!”
“哼,你不也是個陌路人嗎?”男人別過頭,輕聲如是說道,然後便驀然走出此刻的地方,他怕自己再這麼同花念無耗下去,最後淪陷的絕對是他自己。畢竟尤錦生想過放下,隻是還沒有一個催化劑,而花念無這個催化劑來得正是時候,做得也正是直戳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