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銀鈴合(1)(3 / 3)

爽朗愉悅的笑聲從車內傳開來,前車之中兩位寧公子乃是麵麵相覷。

於是,二人紛紛私下揣摩子棠與縱兮在這近兩個月中到底發生了何事。猶記得近兩月前見到子棠與縱兮的時候,這兩個之間似乎還是隱隱地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屏障,冷冷的,近在咫尺卻是將兩人距在天涯。

而現下,那個看似溫潤如玉,實則薄涼清冷的男子竟會笑得如此歡快!

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子學會了開懷大笑?

寧梧蹙了眉,小寧公子“嘩”地打開玉扇,徑自扇了幾下,再次“嘩”地合起來。

“委實很詭異!”寧梧仰躺在鬆軟的毛毯之上,微微闔著眼簾,有精光從眸中射出來。

“誠然如是。”小寧公子正襟危坐,“嘩”一下再次打開來玉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隻是,兄長可看出哪裏不對?”

寧梧掀了掀眼簾,好看的長睫如玉扇一般閃動幾下,精光懶懶地掠過寧桐。忽地,他翻身側臥,揮揮手道:“不要扇了不要扇了,小爺頭疼!見著你扇扇子就煩!”

小寧公子一怔,下一瞬立馬將他的玉扇收起來藏在了廣袖間,速度之快令人瞠目。這是他最喜愛的玉扇,他很明確他的親兄長打他這柄玉扇的注意已經很久了,是以,他絕對不會疏忽大意讓他得逞的!

小寧公子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地兒,離得寧梧遠一些,靠著車門近一些,如此若是大寧出手搶奪,他也方便跑得快些。

寧梧動了動眼簾,這次連長睫都沒有扇動。他是閉著眼睛也能知道小寧公子做了什麼事情,這傻子天生就不是談感情的料!

寧梧在心裏第一萬次唾棄自己的兄弟,他竟然還問“哪裏不對”!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雲縱兮對子棠下手了,而且是非常成功的那種!他雲縱兮能不歡樂麼?!

他根本就沒有半絲半毫的掩飾好不好!

“兄長,”寧桐冥想半晌:“您究竟是煩呢?還是頭疼呢?您這話可是有歧義的。”

“鳥歧義!”寧梧撐起身子:“煩了自然頭疼!”

“呃……”寧桐撫了撫眉骨,如玉的模樣,溫潤的氣質,舉手投足間自是流露出一派貴家公子的華貴:“我是說,您這話說得甚像是您失戀了一般……”

“……”寧梧瞟了一眼寧桐,本想繼續躺下,猛地意識到小寧公子方才貌似說了甚為驚天的話語,猛地一坐起來。

“你也看出來?”寧梧側近小寧公子,搞出一副甚為神秘的模樣。也難為寧梧如此,縱兮那廝的耳力特好,如若不小心防著,還真能被他聽了去。

小寧公子拂了拂衣袖,但笑不語。

如此顯擺的公子兮,如此反常的天下第一美人,任誰都不能忽視他的刻意。

“你說如若那小子不成功,他會不會挑個日子弄死我?”寧梧撫上自己的小心髒,撩了車簾往後望了望,細想起來還真是後怕呢!

這個問題很嚴肅,小寧公子托腮冥想片刻,認真道:“我覺得弄死兄長倒是不太可能,最多也就是來個求生不能求死無門吧!”

“不過,”寧桐頓了頓,繼續:“兄長您隻把阿衿當做妹妹,阿衿姑娘也隻把兄長當作親兄長,表兄那麼聰明一人,怎地就看不明白?”

寧桐自第一次就看出縱兮在關於子棠的事情上待寧梧有些許的敵意,那是作為一個愛慕者對輕敵的疏離。如今看來,縱兮是當真喜歡子棠,他們二人之間把事情說開了,心結解了,自然是皆大歡喜。

“此乃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桐桐,你最近很有長進,這事都讓你看出來了。”寧梧重新躺下去,雙手墊在腦後,半眯著雙眼:“幸好我那妹子比較爭氣,關鍵時候總能考慮到我這個當兄長的感受,不然小爺如何遭的殃都不知道!”

寧桐拿眼瞟了一眼寧梧,他這兄長還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縱兮與子棠乃是兩廂情悅水到渠成的,又何時要考慮他寧大公子的感受?

小寧公子拂袖輕笑,斂了斂眼簾,目色黯淡下去。他的兄長總是以為他不懂人世間的情愛,他何嚐不懂?他是看得如此真切,又怎麼能不懂?

這人世間的情愛終究是令人欲生不能的,這樣的感情就像是罌粟,一旦沾染,便不能回頭。尤其是情到深處之時,若是留得一人獨在,靠著回憶過活,更是令人痛苦。不僅當事人痛苦,看的人也痛苦。

與其如此痛苦,倒不如不去沾染這種東西。

“兄長,我覺得人總是活在過去不好。”小寧公子稍稍抬了抬眼簾,凝目望著躺在一側的寧梧。何況這個人壓根就沒有什麼過去!

寧梧的胸口滯了滯,寧桐這話,他自然知道是對誰說的。

交疊在腦後的十指下意識地緩緩扣緊,寧梧隻覺心髒這個位置有那一刻仿似空了一般,沒有任何痛楚,卻又讓人欲哭無淚。

原來,這些年一直在逃避的東西,不僅沒有離去,反是在心裏根深蒂固了。

久久地,寧梧未置一詞。忽地,他嘴角勾起淺淺地笑意,緊扣的十指緩緩鬆開,都是明白人,原來寧桐比誰都明白……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薄唇輕啟,吐字清泠,在沒有往昔的玩世不恭。

那是一段無人知道的故事,故事沒有開始便已然結束,在那個懵懂的年紀,尚不知情愛,情愛便已早早來到生命裏。暮然回首,那一段生死無怨的感情早已枯死在殺伐的歲月之中,能夠捧在掌心的,隻是一撥黃土。

而,生命中那個美好的女子在那黃土之下,留給他一副永不相見的骨骸。

寧梧翻了個身,麵朝內,背對寧桐,那個時候,死的應該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