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布拉克有一點猜對了,就是拉斐爾看到雪幽,會非常非常的開心。
雪幽輕輕的推來總裁室的大門,因為拉斐爾辦公的時候不喜歡有雜聲,所以她已經關上門走了進來也沒有人察覺到。
沒想到辦公室的詭異氣氛比外麵更甚,幾個她曾經見過幾次麵的經理主管背對著雪幽坐在辦公室的前方,大氣也不敢出,甚至有的還不停的拿著手帕擦著汗。
有這麼熱嗎?難道中央空調壞了?
雪幽向辦公桌的後方看去,煞那間明白了為什麼拉斐爾的秘書這麼殷勤的讓她進來。
隻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拉斐爾側背著她,不過從那輪廓分明的線條上,還是看到了男人的冷凜。他的嘴角總是若有似無的噙著一抹淡笑,小小的弧度,魅力至極,但此刻這笑容確實讓所有人有些心驚膽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男人開口了,聲音充滿磁性,卻多了一絲寒冷“誰來給我說說,這份調研書是怎麼回事?這麼多變量都計算錯了,甚至有的還沒有寫進去,難道你們在這裏呆膩了?”
聲音一出,又是眾人一道齊齊的抽氣聲。
雪幽想了想,記起了拉斐爾最近在對他們公司生產的新產品在做市場調研。不過調研的變量錯了,的確是有些棘手,不過這份調研本就不是什麼影響生死的文件,應該不至於動這麼大的氣。
看著眼前這麼多年過半旬的男人都怕的像一個孩子,雪幽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呃,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煞那間,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雪幽。無數道視線都凝在她的身上,仿佛無數的聚光燈……
因為這些人的眼睛竟然閃閃發亮……
“幽幽?!”第一時間,拉斐爾也轉過頭來,在看到雪幽的時候,深如大海的藍眸忽然迸發出了無數的光彩,這一道視線才是真正的炯亮。他趕忙站起來,不同於剛才的冷然,現在的他仿佛都將所有人忘在腦後,依然是一個隻看得到自己妻子的好男人。他直直的向雪幽走來,牽起她的柔荑,問道:“幽幽,你怎麼來了?”聽得出來,看到她,男人很高興。
雪幽竊笑了一下,這時所有人的目光變得驚豔。
“今天我們和哥哥有個聚會啊,而我又沒什麼事,所以想過來接你我們一起去。”
“嗬嗬,怎麼是你來接我,應該是我過去接你啊。”
“對不起,你在忙吧,打擾你了。”
看著雪幽微帶著歉意的眼神,男人的心忽然間緊緊揪了起來他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哪裏在忙啊,隻不過在和大家商討一下調研的結果而已,不太重要的,是不是?”最後這句他是問在場的屬下們。
不過屬下雖然看到此刻的老板有些不敢置信,但畢竟也是在商場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很快就會意過來,幾個人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不怎麼忙……”
雪幽撲哧笑了出來,拚命忍住才能裝作無辜。
“如果不怎麼重要的話,我們能走了嗎?我想給貝貝買些禮物。”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要多動人就有多動人,拉斐爾顯然都快要把持不住,真想狠狠地問她!
“當然可以。”他回過頭,變臉變得很專業“你們收拾一下吧,調研的事情再給我重新來過,今天就先這樣,如果還是那麼粗糙就交上來,就給我先做好心理準備!”
“是,是……”所有人都顧不上形象,趕忙都奪門而出。天曉得這兩天他們總裁多麼可怕……
門外,布拉克看到一個個灰頭土臉進去的經理們都快速的從總裁辦公室衝了出來,就好像裏麵有什麼吃人的猛獸一樣,逃出生天的他們甚至在辦公室門口喘息著,仿佛還在心有餘悸。
“安德魯經理,克怡澤經理,你們這麼快就結束會議了啊。”
布拉克的聲音拉回了眾人的理智,他們趕忙咳了咳,在下屬麵前維持自己高大偉岸的形象。
“你小子,竟然用到戴蒙斯太太這張保命牌,真是有前途,我會記得向總裁說你表現優異,給你加薪的。”身為人事部經理的羅勞德拍了拍布拉克。
“啊,謝謝羅勞德經理!”布拉克驚喜極了,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心,竟然給自己帶來這麼大利益。
“哎,不過看來傳言竟是真的。”始終站在一旁默默無語的安德魯突然發聲。
“什麼傳言?”所有人好奇的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安德魯,問道。
安德魯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道:“傳言啊,就是說咱們偉大的總裁大人,是個愛妻如命的男人啊,甚至為了得到夫人的放心,竟然脫掉花花公子的外衣,誠心誠意的跟在夫人身邊默默無聞的陪伴了多年。”
“啊,是這樣啊,怪不得這幾年都聽不到總裁的緋聞。”
“是呀,原來我們總裁竟然是個癡情種。”
“嗯,不過看看夫人的美貌,怪不得我們總裁會一顆心都放在夫人身上。”
“是啊,是啊。”一群高官就站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前,說自家總裁的八卦。而且還都一副沉思狀,比工作時還要認真幾分。
“怎麼?你們都太閑了嗎?是不是我應該在開個會?”突然,冷冷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安詳。’
還來不及看清,半秒鍾之內,哪裏還見得半個人影。隻有因為有人快速的跑走帶過的一抹疾風,吹起了秘書桌子上的文件四處飄散……
雪幽倚在拉斐爾的身上,笑得樂不可支。
“好了,你真的嚇壞了他們。”雪幽輕輕道,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笑容,想到剛才拉斐爾聽到那些人的話臉黑了大半,她就開心。
拉斐爾不以為意,隻是聳聳肩:“這幫家夥是過的太安逸了,不嚇唬嚇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罩的。好了,我們走吧,還要去給貝貝買禮物。”
“嗯,好。”
“哦,對,順便給寶寶也買份禮物,他中文考試得了滿分。”拉斐爾突然提議道。
雪幽笑了笑,點點頭。
幸福,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幽幽,來,這時你喜歡吃的。”一家餐廳的飯桌上,拉斐爾殷勤的服務,將自己盤子裏的菜夾到了雪幽的碗裏。
雪幽對他笑了笑,男人就好像中了什麼大獎一樣,看著雪幽的眼睛都直了。
博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小幽……”博雅喚道。
“對了,幽幽,你也喜歡吃這個。”拉斐爾將一塊菜放在雪幽的麵前。
“小幽……”
“啊,幽幽,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我,我幫你加。”
終於忍不住了,‘啪’的一聲,博雅把筷子重重的放在餐桌上。
“姓拉的,你就是不讓我和小幽說話,對不對?!”
拉斐爾幽幽的抬起眸,無辜道:“我沒不讓你說啊,隻是飯桌上,你確定你說的話,不會影響我們的食欲嗎?”
“你?!”突然,博雅笑了起來。
“也好,那我就不說了。本來看你可憐,要等到下月底才能訂到教堂結婚,所以想提議小幽和我在這月底同一天結婚的。不過看我的話這麼影響您的食欲,那我就閉嘴吧。反正結不了婚,又不是我在著急。”博雅涼涼的說,還挑釁的瞥了一眼拉斐爾。
“啊,什麼?!”這下,拉斐爾可傻了眼。
“呃,博雅好姐妹,您有什麼指教就說吧。”最後,為了能和雪幽盡快的結婚,拉斐爾還是放心身段和與博雅不共戴天的仇恨,求饒著道。
“別,誰是你的好姐妹,別跟我套近乎。”博雅驕傲的抬起頭,終於占了一次上風。
看博雅絕不服軟的態度,拉斐爾求救的看了看一旁的冷邵軒,隻見冷邵軒顯然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將頭扭了過去,假意看著窗外的景色。
他又看了看身邊的雪幽,雪幽正埋頭吃著飯。
她有這麼餓嗎?
當拉斐爾看到雪幽不停抖動的雙肩,煞那間明白了過來。
“好啊,你們幾個耍我!”
“哈哈……”三聲開心的笑聲突然打破了詭異的氣氛。拉斐爾冷凝著看著三人,道:“最好給我說清楚了!”
雪幽趕忙安撫:“拉斐爾,其實我和博雅商量好了。結婚我怕我會緊張。而哥哥訂的飯店也很大,我們決定在同一天一起結婚,好不好。”
縱使被耍很不甘願,但看到雪幽的笑容,所有的悶氣煞那間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拉斐爾俯身吻了吻雪幽的唇,不意外的看到嬌人兒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好,我沒意見,隻要你喜歡就好。”
於是這樣,兩對情人就決定在月底同一天舉辦結婚典禮。雖然很倉促,但誰讓他們這幾個人都很有錢呢?俗話說得好,錢是萬能的。他們的結婚典禮,一定會辦的又隆重,又幸福。
“哈哈,真開心,我和小幽能在同一天將自己嫁出去!”喝了點酒的博雅開心的走在前麵,還一邊咯咯的笑著。
“且,要不是幽幽現在才同意,你以為你能和幽幽一起出嫁麼?”拉斐爾在後頭小聲的嘀咕,但無論多小聲,還是被走在前麵的博雅聽到了。
“怎麼?你是在嫌棄我嗎?那你可以別和我們同一天結婚啊”博雅轉身眯著眼睛,危險的看著拉斐爾。
拉斐爾現在有苦不能言,隻好討好道:“在下豈敢嫌棄大人你。”
“真的不敢?”
“大人不信麼?”
“是不怎麼信……”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冷邵軒和雪幽相視一笑。也許有生之年,這兩人永遠不能和平相處。
“怎麼了,小幽?”冷邵軒注意到雪幽的變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竟然看到了他們最不想看到的男人。走在前麵的博雅和拉斐爾顯然也看到了那個男人,頓時酒意消退,拉斐爾趕忙走了回來,護在雪幽的身前。
那個男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明亮漆黑的雙瞳深深地看著雪幽,仿佛周圍的人都不存在。
“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男人問道。
雪幽看了看身邊的三人,握了握拉斐爾的手安撫他。然後她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今晚的月光有些羞澀,正躲在一排排的雲彩後頭,以至於月光有些淒迷的味道。
河岸上,兩抹人影靜靜地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隻有沉默流轉在他們之間。
良久,男人才最先發出聲音。
“你,要結婚了,是嗎?”他的眼睛看著天上,仿佛問題是問住在天上的那個人。
雪幽點點頭“嗯,不出意外的話,就在這個月底。如果你有時間,也希望你能來。”
“你在邀請我?”男人的聲音顯然有些疑惑:“怎麼?你不恨我嗎?我曾經那麼對你,那麼對我哥哥……”
她微笑,並沒有看身邊的男人。
“不恨。因為我知道你已經放下了恨,肯叫他哥哥,為什麼我還要恨你。”
男人轉過頭來,一雙黑眸炯炯發亮的盯著雪幽,仿佛是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什麼。不過良久,他就輕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悵然:“是啊,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都已經不恨他了。”
“三年了,我一直都在想我之前那麼做的意義。但我竟然找不出理由,我覺得我恨他的理由真的很可笑。隻是我還是想不通,我這麼待他,他為什麼會將絕世給我,難道他不怕我將絕世敗光,全部變成我烈陽的東西嗎……”
雪幽轉過頭,隻是淡淡的看了有些疑惑的男人。月光下,他的臉帶著一絲惆悵和疑問,但那深刻尖銳的線條,讓她仿佛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被她一直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男人……
收回視線,她同樣看向遠方的月亮,輕輕的說:“因為他愛你。不管你怎麼傷害他,他都是愛著你的。雖然他不會用正確的方式來愛人,但隻要你用心去體會,一定可以看到他濃濃的感情。不過這也是我很晚才發現到的,那個男人在感情方麵其實一直都是笨拙的。至於絕世,我想他肯定是覺得那是你應得的,你也是藍家的子孫,將絕世給你他不會後悔的。”
“嗬嗬,原來是這樣啊。那個男人真是……”看著天際那顆星星的眼睛中忽然溢出了一滴淚水。裴依墨閉上眼睛,掩飾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痛苦和悔意。
“雪幽,我可以叫你大嫂嗎?”突然,男人問道。
雪幽微微怔愣,隨即點點頭“可以。”
“大嫂,你現在還愛他嗎?”視線灼灼的望著雪幽,他沒有錯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但是,她的臉上始終就隻有淡淡的笑容,別無其他。
“不。”她搖了搖頭,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良久,她才輕輕道:“我一直都愛著他。他,永遠,都在我的這裏……”她的手捂上了胸口的位置。
男人醒悟的笑了笑:“看到你現在如此幸福,我想他也很會開心的。”
“是啊,為了他,我也一定會幸福。”
男人望著她良久,在她沒有看到的眼中蘊藏著不一樣的灼熱,好似是一種濃濃的情感,男人對女人的情感……
但很快,這情感就被男人壓了下來。
“大嫂,謝謝你。”
“嗯?”她有些疑惑。
男人卻隻是意味深長的微笑著“謝謝你讓我想通了許多事。”
男人轉身離開,但很久,雪幽都沒有離開河岸,隻是一隻靜靜地看著遠處天邊的星辰。
緩緩地,一滴清淚順著她的臉頰飄落,晶瑩剔透,映出了星辰璀璨的倒影。
忽然,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環住雪幽有些顫抖的身體。
“幽幽……”
“拉斐爾,我們會幸福吧……”在男人懷裏,她輕輕問。
男人柔柔的笑著:“會的,我們會非常非常的幸福,別忘了我要把我所有的幸福都給你。”
她微笑,轉身緊緊擁住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好,我們,都要幸福。”
藍澈,你也一樣,要幸福……
世間,往往有許多無法讓人掌握的東西。比如時間,比如愛情。但這兩種東西,往往又是人們最想掌握的……
三年後,時間過得緩慢卻也飛快。三個三百六十五天裏,有的人找到了幸福,有的人尋到了快樂。而他,卻受盡了別人無法想象的苦難和折磨……
從機場出口走出一名高大的男人,他的身材頎長,卻有些精瘦,仿佛是從貧瘠地區走出的男人。但他的一身裝扮卻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想。剪裁合身的高級銀灰色休閑服穿在男人的身上,好像隱隱中能散發出不一樣奪目的彩光,不住的吸引著周圍的人們向這個方向望來。而男人仿佛對這種既崇拜又好奇的目光早已習慣,他一步一步邁著穩健的步伐向機場外走去。隱藏在墨鏡之下的菱角深刻而尖銳,而且還多了一份王者的冷酷的氣息。
攔下出租車,男人邁開長腿做了進去。他緩緩摘下墨鏡,終於露出一雙美麗絕倫,璀璨萬分的黑色雙瞳。
輕輕的,他吐出兩個字:“祈氏。”
出租車平穩的駛在路上,一路上,男人從未將目光從窗外的景色上移開。那認真卻若有所思的眼神,隱隱中仿若帶著一些苦澀和痛苦,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心疼他?!
司機搖了搖頭,想將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驅逐出腦海。他是瘋了,才會想要心疼一個剛剛見麵的陌生人,雖然這個人英俊的叫人移不開視線……
出租車在祈氏大樓的門前停下,男人走了出來。剛剛下車,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馬上迎了上來,禮貌的問道:“是藍先生嗎?”
男人點了點頭。
“藍先生您好,我是祈總的助理。請跟我來,總裁已經恭候多時。”
男人沒有多說什麼,跟在那個人身後,卻怎麼也無法掩蓋住從身上散發出渾然天成的魅力和壓迫感,引得大廳的工作人員頻頻注目。
“叮咚”,電梯緩緩打開。還來不及看清什麼,一個拳頭就迅速的打了過來,男人沒有料到,一個閃躲不及,拳頭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有些趔趄的向後退了幾步,一旁的引路的助理也驚訝的睜大著雙眼,從沒見過自家總裁這樣粗魯過,在他的印象中總裁永遠都是一副溫和的笑麵虎模樣。
被打的男人緩過神,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吼:“祈非,你瘋了?!”
打完人的祈非整理了一下西裝,推了推臉上的鏡框,煞那間又變成了斯文的男人。他笑了笑,但眸底的憤怒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瘋了?嗬嗬,你怎麼沒問我這三年是怎麼找你的?要是瘋,也是被你這三年來杳無音訊給逼瘋的。”
說完,祈非看了看呆愣在場的助理,又說道:“先進辦公室吧,我們裏麵談。”
五分鍾後,助理將兩杯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後似是有些忌憚的看了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閑的祈非一眼,然後目光又移向站在大幅落地窗前的偉岸男子,淡淡的金光透過玻璃灑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耀眼的寶石遺落在了凡間……
祈非擺了擺手,助理趕忙收回目光,恭敬地退了下去。忽然間,諾大的總裁辦公室又恢複到了一片讓人窒息的寂靜。
很久很久,祈非才緩緩地說道:“藍澈,你知道麼?我整整找了你三年,這三年來,你到底去了哪裏?”
藍澈沒有回過身,還是遙遙望著遠處的天空。俊美無比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他輕輕喟歎,回答:“美國。”
祈非張了張口,但還是把話咽了下去。他想問他的身體康複了沒有,但他也知道這個問題也沒有必要再問出口。這個男人,除非已經痊愈,否則是絕不會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他的驕傲,他的自尊,是決不允許自己以那樣病態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但身為多年好友的祈非真正了解,這個男人的驕傲和自尊卻是建立在他那笨拙的感情上……
“這三年,你過得好嗎?”也許是幾年沒有見過麵,祈非所有的擔心和憂慮在見到男人的這一刻都化作了烏有,隻是澀然的問了問。
倏地,藍澈扯出了一抹笑容,很淡很淡,仿佛不曾出現。他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著一抹無人能察覺到的悲涼:“你不會想知道的。”
一個麵臨死亡的男人,一個孤獨麵臨死亡的男人,還能過的怎樣?三年前,他帶著一生最大的遺憾和絕望離開這個城市。他不想讓任何人因他的死亡而難過,所以他選擇了離開。盡管在人生最後的階段他深深地思念著那個人,在他失去視力,失去溫暖的時候,日日夜夜,清醒的時候,夢裏的時候,他一直一直的想著她,回憶著他們的過去。就算到最後,腦部水腫壓迫他的腦部神經,失去了部分記憶,但她曾經說過的每一個字他都沒有忘記,也不敢忘記。因為那是漫漫長夜,無盡黑暗中,唯一能幫助他溫暖起來的寶貝……
後來,喬爾;巴裏克找到了他,說他的恩師現在正在研究攻克腦癌的方法。本來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是每每想到再也見不到她的笑容,就像有一把匕首深深地割剜著他的心髒。後來,他同意做他們的實驗白鼠。
當時,許多還未來得及證實的方法他都要一一試過,伴隨著一次次的痛苦,是失敗後的徹底絕望,誰也無法想到,當他滿懷希望克服一切痛苦的之後,迎接他的隻有再一次仿佛永無止境的實驗。那個時候,他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無論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他幾乎就要崩潰。
但是,一切一切的苦難,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是因為,隻想能睜開眼睛再看她一眼……
哪怕,隻有一眼……
幸好,老天還是給了他一次機會。他終於成功走出了那片黑暗,用著他驚人剛強的意誌力,和腦海中的那個永遠甜美的微笑……
但是,每次當他回想到那段日子,心中仿佛還是有無盡的恐懼。不過幸好,他挺過來了……
藍澈端著咖啡的手微微顫抖,深呼吸,才壓製住翻騰的胃部。
“她呢,一定很幸福吧……”遙望著遠處,他沒有忘記他當初對她說過的話。
他希望,她過得比誰都幸福。
為了她的這份幸福,他寧願會永遠的呆在角落,在她的背後為她默默地祝福。
祈非的臉上閃過一抹難色,他困難的張了張口:“她……失蹤了。”
‘嘭’!
咖啡杯掉落在地上,瞬間變成了無數碎片四散在昂貴的地板上,濃黑的咖啡形成了一團不小的汙漬,但卻沒有人注意。
藍澈迅速的回過身,死死地盯著祈非,大吼道:“你說什麼?!”
祈非低垂下眼瞼,緩緩的說道:“在你失蹤後不久,雪幽也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裏,隻有她留下的一封信。在信中,她讓所有人都不要找她,她也將寶寶的撫養權交給了她的好朋友博雅。然後,就跟你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藍澈喃喃道,黑濛濛的眼裏盡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仿佛是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男人的身體一個趔趄,有些狼狽的跌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三年他不敢去問她的消息,就是因為知道她會幸福,知道那個男人是在多麼深刻的愛著她。在他的心裏,早已經認定她會幸福,也一直是這樣的美好希望一直支持著他。
可是最後,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到底去了哪裏……
藍澈透過各種關係和渠道找人,不管是媒體還是私家偵探,無所不用其極。他派人翻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兩個月來,卻還是杳無音訊,沒有一絲有關雪幽的消息出現。
三年,他人生的空白期,每一次的呼吸甚至都伴隨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多少次,他想過放棄,多少次,他在黑暗中被寂寞和思念啃噬。
一個人能愛一個人到什麼程度?
到最後就連活著都變成了巨大難以忍受的苦難,他卻因為愛,一次次的咬牙堅持了下來。就連喬爾的恩師都說這是個奇跡,但是他知道,他的奇跡,都隻因為那個女人才會存在……
在他心裏,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看不到她……
走著走著,再抬眼,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藍澈的手中始終握著一張紙片。
那是他在醫院中還未失明時寫的卡片。那個時候,她總是問他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好好休息。而他也總是神秘的笑而不答。
其實卡片上並沒有什麼,隻是載滿了一個男人從未親自說出口的生澀的愛意。
無數個我愛你,在他離開後的每一個節日都會寄到他們曾經有過美好記憶的老宅。希望這些深刻的愛意,能陪她走過每一個沒有他的日子。
輕輕的,將明信片放在別墅前的郵箱中。再也看不到明信片上美麗的風景,和男人曾經因為視力薄弱而寫的歪歪扭扭的字跡。
清脆的掉落在郵箱中的聲音,卻讓男人驀然停下了腳步。他鷹隼般的銳眸緊緊地盯著郵箱,若有所思。忽然,靈光一閃,他終於知道有什麼不對勁。
這麼清脆的聲音,那是不是象征著郵箱其實是空的?
也許,他曾經每一個節日寄來的明信片都會被人取走?
黑眸一亮,心跳驀然加速,仿佛就要掙脫胸口。
會不會……是她?!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藍澈身體一閃,高大的身體瞬間隱藏在不遠處的樹木後麵。
腳步聲由遠至近,來人穿著簡便的白色連衣裙,長長的黑發綰成一個簡單的發髻。她在別墅的郵箱前站定,掏出一把鑰匙。
‘啪’的一聲,郵箱的小門應聲而開。女人在裏麵摸索了一下,然後拿出了藍澈剛剛投進去的明信片。
她拿出明信片看了一眼,然後輕歎著搖了搖頭,仿佛有著些許的無奈。她小心翼翼的將明信片放進了皮包裏,轉身離開。
藍澈從樹木後走出,看著女人消失的方向,一雙利眸中迅速閃過什麼。經曆過幾次大手術,他的記憶變得很不靈敏,但剛剛他還是很輕易認出了拿走他明信片的女人,竟然是楊護士?!
那個曾經在醫院,陪著雪幽一起照顧過他的專業護士。
腦海中煞那間蹦出了好幾個疑問,他快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邁開長腿,小心的跟在楊護士的身後。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好像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在不遠處……
楊護士所搭乘的計程車,在一處院落前停了下來。不出所料,楊護士下了車,從皮包裏拿出一把鑰匙,打開院子的大門走了進去。
就在不遠處,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緩緩地搖下了車窗,露出一張俊美不凡的麵孔。隻是這張英俊的臉正濃眉緊蹙,猶如鷹隼般好看的黑眸死死的盯著不遠處好像在思考些什麼。
這處院落所處的位置在市區外,周圍沒有很多的房屋,過往的車輛也很少。這裏很安靜,四周都種植著讓人心情舒爽,心曠神怡的綠色植物,這裏,讓人可以感受到人們在嘈雜的市區內很難感受到的祥和和那份最原始的平靜……
難道,幾年來他所寄出的明信片都是被楊護士取走的?
可是這不可能啊,楊護士為什麼要拿走他寄給雪幽的明信片?而且,楊護士又是怎麼知道明信片的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在藍澈的腦海中,他越想發掘出真相,心卻越來越慌。不知道為什麼,真相就在麵前,他卻望而卻步,就連想要揭開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最後,他還是走下車,僅僅幾步,男人的偉岸的身影就已經佇立在仿古的鏤花大門的門前。
骨節分明卻又有些消瘦的手指緩緩抬起,突然這時,門從裏麵被人打開,看到來人,他先是一愣,隨即張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藍澈,雙眸盡是震驚,但隨後卻又轉化成了濃濃的不安。
“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裏?”
藍澈一雙利眸盯著楊護士,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啟口“雪幽……在這裏,對不對?”
當看到楊護士變化莫測的神色時,他幾乎就可以肯定,雪幽就在這裏麵。也許是他的智商並沒有隨著對此手術變得退化,又也許是因為她在這兒,所以他的心才會如此的惶恐著,不安著……
良久,楊護士低垂的額頭輕輕的點了點。
“是,雪幽就在這裏麵。可是你確定你要去見她嗎?”
眯起一雙黑眸,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危險:“你什麼意思?”
楊護士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慍怒:“為什麼這個時候才來見她?!你沒死,不是麼?為什麼要到三年後才來找她?!三年來,為什麼不給她一點音訊,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她生不如死?!”
眼中閃過點點淚光,她與雪幽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她知道了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之路有多麼辛苦。但也就是因為這樣,這三年雪幽的生活,更是讓她憎恨眼前這個男人。
如果愛情真的這麼傷人?為什麼每個人還飛蛾撲火般的撲上去?
生不如死?他突然想笑。
是啊,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這三年的生活,最恰當不過。可是,他的生不如死,如果能換來和她今日的一次相見,他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經變得如今這般讓人憎恨。
他不想解釋,因為他的苦,他的努力,沒有人能理解。
但他真的,好想見她一麵……
想問問她,為什麼答應了他要幸福,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也想問問她,雪幽,還記得那個曾經傷你最深,卻也愛你最濃的男人麼……
俊美的臉上緩緩勾起了唇角,卻是一臉的悲然,他輕輕一笑,帶著多年的疲憊和絕望“可是,我還是活著來見她了不是?”
楊護士一震,見到藍澈的笑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晚期腦癌啊,當時連最權威的醫生都說他不過隻有兩個月的壽命。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確確實實是站在她的麵前。
他,也許也不好過……
她退了一步:“好,你跟我進來,但雪幽剛吃完藥,你不要出聲,不要吵到她。太大的情緒起伏對她很不好。”
他微微蹙眉,不明所以。
兩人放輕腳步,從仿古的鏤花大門往裏看,種滿蓮花的水池噴著水柱,鵝卵石的小徑旁種滿五顏六色的雛菊,尤其紫色的薰衣草最為多。小徑直通主屋,房子仿佛從童話故事中搬下來,充滿著悠然的異國風情。
越來越靠近主臥房,男人的心跳也漸漸變得紊亂。
楊護士將食指放在唇邊,警告他不要發出聲音。他安靜的站在門邊,看著楊護士慢慢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咦?你怎麼還沒睡?難道真要我敲暈了你才行麼?”楊護士此刻就像是對小孩子訓話的可怕老師,說出的話裏滿滿的威嚴,卻也蘊藏著她的關心。
一直依靠在窗邊的女人緩緩回過頭,陽光在她的每一根汙黑的發絲上都撒上了溫暖。點點的金黃下,一身白衣的她仿佛從天上來凡間遊玩的天使。
看到楊護士,她虛弱的一笑,聲音飄忽的讓人有些聽不清,也有些撒嬌的意味:“但是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今天天氣真的很好。”
收起女人放在膝蓋上的書,楊護士搖了搖頭,明顯的告訴她:不準!
“你要多休息,如果休息不夠的話,病會更加嚴重的。”
“可是,我不想睡。我怕我一睡下去,就會忘了醒過來……”她的視線又轉到了窗外,有些澀然的說道。
楊護士身體一僵,眼中多了一抹疼惜:“傻瓜,我在這兒。若是吃飯的時候你不醒,我就把你敲醒。”
女人沒有說話,楊護士伸手將她一直握在手裏的東西抽了出來,她趕忙回過頭,想要拿回來。
“閔茹,還給我。”
叉腰怒瞪:“還什麼?那男人每張明信片寫的內容都一樣,難道還看不膩?我都快肉麻死了。而且,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放心,我會把它們當做我兒子一樣,認真,仔細的照顧好的。”
女人撲哧一笑,還是無力:“幹嘛占澈的便宜?”
“喂,女人,我都放下尊嚴把男人寫的破紙片認做幹兒子了,要是占便宜,也是我吃虧好不好!”
笑過後,女人的臉色才勉強好了一些。
她緩緩的垂下眼簾,有些酸澀悵然:“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
“當然能!”那男人現在就在門外!
女人搖搖頭,輕歎:“沒機會了,他丟下我了。我也丟下他。現在回想一下,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好像就隻有那短短的幾天。什麼幸福,什麼快樂,我好像都想不起來。真不知道,是他對我殘忍,還是老天對我們太殘忍……”眼眶漸漸地紅了,嘴角卻還依然的噙著那抹淡淡的笑容,但卻更加令人心疼。仿佛就算窗外再多的陽光,都溫暖不了她……
一直站在門邊的男人遲遲沒有發出聲音,也許是受到的震驚不小,他的手死死地掐住門框,指尖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