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子靖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沉聲道:“煙兒,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有危險的。”
“話是這麼說……可我總是有些害怕!”墨非煙說到這裏,心跳的很厲害,她忍不住低下了頭。
這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蓮花盛開在聶子靖的眸光中,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嗓子。明知道煙兒是男子,自己為何會對他動心?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甚至還有些惴惴不安。
感受到聶子靖投來的目光,墨非煙的臉頓時紅了,雖說平時她不得不以男兒身示人,在骨子裏,卻仍是個女子。良久,她才抬起頭來,臉頰上透著紅暈,白皙精致的臉龐上,一抹胭脂似的紅霞,更是襯得肌膚如白雪紅梅,明豔得讓人不敢逼視。
聶子靖見狀,心髒大力的撞擊著脅骨,仿佛要跳出來一般,怔怔的望著墨非煙出神。
墨非煙指著不遠處的涼亭:“大哥,不如我們到涼亭休息一會,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聶子靖本能的想要拒絕,卻又鬼使神差的點頭道:“好。”
兩個人打馬來到涼亭,翻身下馬。
清涼的風吹來,墨非煙的衣袂飛揚,她仍是紅著臉,芙蓉花般的臉靨俊秀的讓人生憐。
聶子靖每多看一眼,心就多熱了一分,再看一眼,更是覺得手足無措。他實在不明白,多少名門閨秀,甚至王侯公主,在他眼中直如浮雲一般,他卻偏偏對自己這個妹夫有著異樣的感情,偏偏這些話沒法說出口!
從涼亭裏朝外望去,排列整齊的隊伍舉著旌旗,浩浩蕩蕩的往官道上進發,鐵甲銀鎧,馬蹄霍霍。再有片刻,聶子靖也要隨著這群將士離開易州。
墨非煙想到這裏,一股離愁別苦悄然湧上心頭。這次聶子靖被皇上革職了之後,她還以為聶子靖可以長長久久的呆在王府,沒想到這麼快就離開。有很多想說而沒得及說的話,都湧到了唇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沉默了一會兒,墨非煙才道:“大哥,這次你走了之後,會不會想我?”
聶子靖重重的點頭:“當然。”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在涉州的時侯,我對你說過的話?”
聶子靖側首看著她,微微的搖頭:“我不記得了。”
墨非煙提醒著他:“大哥你好好想想?那天我不是問你,假如我是個女子的話,你會不會喜歡我?”
聶子靖這才恍悟大悟。雖說他是個胸懷極坦蕩的男子,聽到這話,仍然有些難為情……若煙兒是個女子的話,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可惜煙兒畢竟是個男子!
躊躇再三,聶子靖喟歎一聲:“可惜你並非女子!”
墨非煙聽到這句話,眼睛卻亮了,雖然聶子靖沒有正直回答,卻明明白白的傳達了自己的心意。她歡喜的有些不知所措,“大哥,你再說一次,你剛才是說……”
聶子靖的臉陡然漲得通紅,他從來不知道,表達愛意竟然是這麼的困難,特別是麵對一個“男子”,這讓他不知所措的轉過身去,乍然望去,就好像他在看著不遠處官道上行軍的隊伍。心跳是那樣的劇烈,仿佛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似的!
墨非煙很開心,這麼久了,她終於聽到聶子靖承認這件事情,就算他說的再怎麼含糊,她也聽懂了他的話!雖然她是極高興的,想到他要遠行,禁不住又有些難過!
蔚藍的天空朵朵浮雲,就好像即將別離的情緒。
墨非煙吸了吸鼻子,她感動的想哭,要知道這些話從聶子靖嘴裏說出來是多麼不容易,可他居然說出來了,多難得!
“煙兒,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希望你好好幫父王管理整個王府……”聶子靖把話題轉移的很巧妙,“逸兒他少不更事,方正又太過死板,至於然兒……雖然到現在然兒還不承認他私藏了軍餉這件事,但是你我都很清楚這件事,以後在王府中,你要多多提防他,千萬不要讓他再做什麼壞事!”
墨非煙忙不迭的點頭:“大哥,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
“如果有什麼不懂的事情,就去問姑父,雖說姑父他對任何事看似都漠不關心,說到整個王府最聰明的人就是他了。而且姑父對你很器重,若是你去找姑父幫忙,我想姑父一定不會推辭!”
墨非煙點頭道:“大哥,這些我都懂!”頓了頓又道,“你這一路上,千萬要小心啊!”
聶子靖向她承諾似的點頭:“你放心吧,大哥向你保證,一定會盡快打敗北突回來見你。”
墨非煙臉上仍是紅彤彤的,她忽然衝過去,緊抱著聶子靖,柔聲道:“大哥,我會想你的!”再倏的放開了他,“大哥告辭!”這次她沒有回頭,而是直接上馬走人。
聶子靖看了又看,隻覺得懷裏那一縷幽香仍在,可惜人已遠去了。若煙兒是女子,那該多好,他一定會衝破所有阻力跟她在一起,可惜……就算是這樣,他仍然不能控製內心的情感,就算愛上的是個男子,就算他有斷袖之癖,那又如何?
悵然若失若失的張望了一會兒,聶子靖這才翻身上馬,朝著隊伍追去。
身後的人和物都越來越小,易州城門上的大學也縮成了墨團,揚起的紅塵,像迷離的霧。聶子靖的人雖然已經走遠,心卻仍記掛在易州,仍記掛著晉王府,仍然記掛著墨非煙,雖然明明知道不可以,卻總是看了不能忘,過了不能想,總讓他不知不覺的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夕陽西下,碧波似的湖水,泛著深黛色。兩岩的綠樹和鮮花都倒影在水中,涼亭也作粼粼狀,景色美得似畫,卻比畫卷還要動人。
聶知秋就坐在涼亭中品茗,茶香雖濃,他的心情卻並未舒展。
墨非煙垂手立在他的身側,關切的問了一句:“父王,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也不知道瑩兒什麼時侯會回來呢?”聶知秋傷感的歎著氣,“屈指算來,瑩兒已經走了將近一年了,也不知在外麵生活的怎麼樣?說句難聽的話,可能連生死都難料呢!”
“父王別擔心,瑩兒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墨非煙拿話來安慰聶知秋,“可能瑩兒就是貪玩了一些,等她自己想開了,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聶知秋不無遺憾的皺著眉,“就算瑩兒她不願意回來,至少也讓人捎個口信回來,好讓我們大家知道她的情況。可是她這一走,音信全無,父王怎麼能不擔心呢?”
墨非煙當然不希望瑩兒回來,如果瑩兒回來,她就要麵臨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不過,看到聶知秋這個樣子,她又有些同情起來,無論孩子如何不懂事,父母總是連著心;就算看在父母的麵子上,聶子瑩也不應該離家出走一年都杳無音信。
“父王,我想瑩兒走了這麼久,她也一定很想家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墨非煙言不由衷的說著,目光卻追逐著夕陽,屈指算來,聶子靖已經走了有半個月了,他應該已經到了晏都,也有可能已經到了戰場。這些天來,她都盼望著夜晚的到來,因為每過一個夜晚,就又是一個白天,這樣距離重逢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聶知秋不知她心中所思,還以為她也在擔心瑩兒的安危,不禁大為感動起來:“父王當初真沒看錯人,選你做我們王府的女婿,真是選對人了!”
墨非煙隻是感到汗顏,她做了那麼多事,也是出於私心,若是沒有聶子靖,恐怕她早就逃走晉王府了。當然,這些想法是絕對不能表露出來的,她隻好含糊的自謙:“父王說笑了,這是煙兒應該做的。”
“你知道就好!”聶子逸在一旁不陰不陽的揶揄,和墨非煙相處久了,其實這個娘娘腔也沒有那麼討厭。可不能讓他想起來瑩兒離家出走這件事,隻要一想起來,他就覺得很不舒服,要不是這個娘娘腔,瑩兒怎麼會離家出走呢?
墨非煙也沒有心情跟聶子逸打嘴仗,隻是怔望著夕陽出神。暮色蒼蒼,遠山黯淡,遠征的人何時才會還?
同一片天空,同一輪夕陽,是人在情長在呢?還是人去情不留?
無可奈何的惆悵,墨非煙禁不住發出一聲輕歎。
聶子逸斜眼瞥著她:“喂,娘娘腔,你在想什麼?”
“你說我在想什麼?”墨非煙白了他一眼,很不喜歡被人打斷思緒。
聶子逸卻不以為然的看著她:“娘娘腔,你不會在想著瑩兒吧?”
墨非煙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的笑了。
清風吹來,湖麵的波光泛起漣漪,湖中的荷葉也翩翩起舞,吹皺了一池的輕愁。波光裏的倒影,像述說著陳年舊事的古老畫卷,雖然身邊少了那個人,感情卻依然不會變。
看到墨非煙出神的樣子,聶子逸禁不住又問:“娘娘腔,這幾天你怎麼一直都鬱鬱寡歡的?莫非你也有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