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之後,我精神上一直懨懨的提不起興致,額頭上的傷抹上藥之後總會漸漸愈合,隱在發際邊沿的傷疤就是曾經痛過的證據。弘暾****過來,問東問西,孝順至極,他一向是似他父親樣溫和體貼的男子,家中最懂事的孩子。弘鶵卻都是在我睡著的時候過來在我醒前離開,行動上也是懊悔,又有擔心,隻是他太倔強地保護自己,其實我也一樣。
沅沅帶著蘇蘭過來探望我,看我很是喜歡這女孩子,便把她留下陪我說話解悶。她仔細認真地幫我換藥,偶爾給我念幾頁書,或者問些她不懂的事,大多數時間都安靜待在我身邊不說話。弘暾來請安的時候,她是欣喜而羞澀的,兩人間有微妙的對視也有對對方忐忑不安的關注,看他們的樣子還隻處於彼此有好感的階段。
窗外呼嘯的北風淩厲掃過,又到了新舊年交替的時節,炭火盆裏偶有火苗劈啪跳起的聲音。我躺在床上想著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卻理不出個頭緒,想著想著就放了空,人也漸漸睡了過去。夢裏有溫暖的手撫摸我的臉龐,也有人幫我掖好了被角。
在我等待了很長時間,幾乎以為忙碌的允祥應該不會回家過年的時候他卻回了府。
杏兒道:“爺來您的院子看見您額頭的傷嚇了好一跳,說您若醒了就去書房找他。”
我聽完便急急出了門,在書房籲著氣看見半年不見的他,斜靠在床的外側邊竆,顯然是洗過了澡也換下了沾滿風塵的衣服,呼吸平穩,睡容安詳,卻遮不住滿臉風霜。我心疼地親了親他的額頭,扯過被子給他輕輕蓋在身上,把臉放在了他溫暖的手掌上。我想他定是累壞了,睡覺輕成那樣竟完全沒有察覺。
允祥問了我事情的由來始末,在我訴說的時候他靜靜傾聽,待我訴說完他隻告訴我:“弘鶵這孩子性子似你,隻能勸不能打,隻能施軟不能強來。也怪我,一直忙碌也沒法好好教導他。”他的話很是中肯,誰都不包庇,首先從自己開始剖析。
我沒有告訴他的是,我對弘鶵耿耿於懷的隻是他視人命為兒戲的態度,即便是身份尊貴的皇子皇孫,也該知道這上天賦予人的生命就隻有一次,失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不管再如何變換時空,輕賤人這點也是無法容忍並原諒的。
允祥回來的第二天便把弘鶵叫進了書房,不知道兩人談了些什麼,隻是弘鶵再見著我的時候神色很是尷尬,醞釀了許久才說道:“額娘,兒子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招手讓他過來,看著他問:“你怪額娘嗎?”
他委屈說:“這事不完全怪兒子,他們隻說那小太監不好,所以才……”沒說完又滿不在乎地豪爽道,“得,不說也罷,我的錯我自會認,再說狡辯的話沒意思。”
我豁然開朗,他雖倔卻心地光明磊落,有著作為一個男孩子該具備的敢於擔當責任的可貴品質。
他伸手摸著我額頭問:“額娘疼嗎?”
我撫著他的腦袋道:“弘鶵,你二哥,你,死去的弘[日兄],弘曉,你們都是額娘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會心裏沒有你?隻是覺得你死去的四弟太惹人心疼了,小小年紀一個人活在冷冰冰的地下,想起他就心生愧疚。”雖然過了這麼久,再提起弘[日兄],我仍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弘鶵也有些難過,我清了清聲盯著他的眼睛道,“那小太監即便身份低微,可也是個人,你會為了我與你阿瑪不重視你而傷心難過,你就一定也曉得人家的父母是個什麼心情。”
他點頭道:“阿瑪也是這樣教導兒子的。”
我看他有些抑鬱不自信的生疏樣子,就把他擁進了懷裏,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僵硬,後來就緊緊抱住了我。他也才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難免在成長的路上犯下各種各樣的錯誤。
作為一個母親,我並不稱職,弘鶵的控訴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