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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長安八景有一個“草堂煙霧”,我們村的八景,也有一個和它相象的名字,叫“峒川煙霧”。

秦嶺在藍田山東段,突然向北一拐,閃出一片叫天明山的群峰,高出海平麵2100多米。東峰叫將軍帽,西峰稱高巔山,南峰麼,《藍田縣誌》上說它叫閔家山;不知造物主是怎麼搞的,偏偏地不給它造出一個北峰。這東峰和西峰的夾縫裏就活生生地弄出一道幽穀,於是,這穀隻能坐東麵西,穀中的水隻好違反“天下河水向東流”的常態,從東向西流了。這穀,就是峒峪穀;這河,就是峒峪河。

峒峪河在山穀裏跳跳蹦蹦二十華裏,一奔出山口,洶湧澎湃,一瀉十裏。到玉山村南,突然又奔來了五個夥伴,互相交彙,組成灞河。知道嗎?在五條河流交彙以前,灞河還不能稱作灞河,隻能由五個支流名字代替:流峪河、倒溝峪河、峒峪河、清峪河、稠水河。這就是說,峒峪河是灞河源頭五條支流之一。

峒峪河在山穀外,奇跡般地變成了南北走向,衝積成一條俊美的川道,川道恰好橫陳在西峰高巔山的腳下。東邊兩條梁,西邊一道嶺,平展而肥沃的土地,點綴著山王、峒峪、河東、劉家山等七八個村莊。村莊像川道的兒子,默默地躺臥在川道的懷抱裏,給川道增添了無限靚麗的風光。

人們對這道川有著極其深厚的感情。

一條清靈靈的峒峪河貫穿了峒峪川,它給川道裏六千多口人、數以萬計的牲靈帶來了福氣,帶來了生機。峒峪川以它美麗而壯觀的姿態,養育了沿河兩岸的子子孫孫。

早年,峒峪河兩岸全是稻田,稻田兩岸是一株挨一株的柳樹,從賈上頭到山王,從峒峪到河東,從雷家嘴到小寨村西,一畦一畦水田,靠著峒峪河水的滋養,從春到夏,再從夏到秋。黃澄澄的稻穗,沉甸甸地彎曲在柳樹下。幾千口人的希望就在這裏,老碗裏白生生的大米幹飯,是峒峪河給人們的饋贈。

從早到晚,峒峪川沿河兩岸的莊稼人都徜徉在這裏。人們把希望寄托在河邊,收獲也在河邊誕生。

無論是冬天,抑或是夏天,這峒峪川一河兩岸,穿黑衣服的,穿白衣服的,還有藍的,花的……各種顏色穿梭奔波,忙忙碌碌,給河道平添了一道景觀!

清晨,莊稼人一打開門戶,一股濕漉漉的水氣迎麵撲來。峒峪川罩在了煙霧之中。站在村頭,眼望河岸,朦朦朧朧。山王也罷,河東也罷,全被煙霧包裹著。村莊似隱似現,如同披著一層薄紗;高巔山不見了,歪嘴崖不見了,巍巍玉山也躲在了煙霧後麵,羞羞答答地不願讓人們看到它的“廬山真麵目”。

煙霧,帶著一股清香,在峒峪川滾動,在村莊周圍飄嫋。從上川到下川,從前川到後川,白色的氣流像濃煙一般在翻騰。忙忙碌碌的人們帶著輕鬆的心情踏進煙霧裏,行走,穿梭,奔跑,勞作……

村人有一句農諺:“煙霧罩上川,晌午曬死獾。”當太陽掙紮著爬上高巔山嘴,把萬丈光芒灑向峒峪川,煙霧就像戰敗了的士兵,悄悄地退下去了。濃霧變淡霧,淡霧變成一絲絲帶著濕氣的水珠,退了,退了。山王村的輪廓顯露出來了,河東村的房舍慢慢地映入了人們的眼簾。峒峪河,那一河兩岸的柳樹,一株株一棵棵,從煙霧中掙脫出來,那樹葉上,樹杆上,晶瑩剔透的水珠閃閃發光,把河灘的妖嬈奉獻給辛勞的莊稼人。峒峪川又沐浴在紅豔豔的陽光下,天空碧藍如洗,遠山青黛似畫。靚麗、嬌美的峒川,再一次給人們奉獻了溫馨與清新,讓人們在和諧中享受生活。

“峒川煙霧”是建國前峒峪村八景之一,21世紀的今天,卻不常見到這種妖嬈迷人的景色了。什麼原因?亂砍濫伐是惟一的罪魁禍首,天明山的森林一天天減退,植被遭到破壞,水土嚴重流失,生態極不平衡……這些人為的自己給自己造成的災難,你能怨誰呢!

三戶孫家

峒峪村有兩個孫氏家族,一個叫貫子村孫家,一個叫三戶孫家。我就是三戶孫家的後裔。

三戶孫家是明朝嘉靖年間由山西洪洞縣大槐樹下移民到這兒的。迄今在峒峪村已經居住了450多年。

三戶孫家到底因什麼原因移民到這兒的,有兩種說法:一,元朝末年,由於連年不斷的天災人禍,使黃淮流域廣大地區“屍骨遍於野,千裏無人煙”,朱元璋建立明朝後,為了填補這些地區因戰亂和災荒流失死亡的人口,恢複和發展生產,鞏固自己的統治,開始實施移民政策,於是把山西大槐樹下我們的老祖先移民到了這裏;另一種說法是,明朝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發生在陝西省華縣金堆城的大地震,使周圍百十裏範圍內的老百姓幾乎死傷無餘,峒峪村距金堆城不過五十公裏,自然死傷更為慘烈。明政府就從設在山西大槐樹下的移民局,分撥我孫姓老祖來到這裏,以補充有村無人的局麵。無論上麵哪一種理由,總而言之,我們始祖是由山西大槐樹下移民到這兒的。

峒峪村人認為,之所以叫三戶孫家,是從大槐樹下同時移來了同胞親弟兄三人,其實,這是一個錯誤的說法。我反複地在網上查閱,了解到一個訊息:明政府在山西大槐樹下設有國家移民局,大量的移民前後多達15次,每次都在萬人以上。移民時,政府以欺騙的手段把老百姓集中在大槐樹下,說是開會,其實等人到齊了,忽然由軍隊從四麵包圍,強迫離開這裏。每戶的老人一般不讓走,大兒子留下來照顧老人,其餘的一律被綁起來,交給前來接收的各省軍隊。那時候,明政府有一個規定:同姓的人不可分在一個縣份,同胞兄弟更不能分在一塊兒。那麼,我的始祖絕對不會是同時分在一個村子的弟兄三人。於是我設想,當初我的始祖來峒峪村時,僅他一人,攜妻帶子,也許領著一個或兩個未成年的兒子,到峒峪村安家落戶後,又生下一個或兩個兒子。等始祖百年後,他的三個兒子長大成人,分家另過,於是成為三家。這三戶的家長自然就是我的三位高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