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越吃越有味,沈浩洋看到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飯,他咽了咽口水,忙站起來到餐窗去打飯菜。
“你剛才不是拿了一份?”一個像鴨叫一樣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浩洋回頭一看是應聘時見過一麵的行政主管。他個頭矮小,卻聲音極高,真讓人擔心他因聲音過高而費力過大,以致於一命嗚乎。
“剛才我不小心摔掉到地上去了,所以再打一份。”沈浩洋撒謊說。
“不行,這是廠規,你隻能到員工窗口去領一份。”行政主管沒給好臉色地說。
沈浩洋隻好端著一份員工餐來到小姑娘旁邊坐下來,他吃了一口菜,覺得像在啃幹草一樣。幹巴巴的,沒有一點味道,比吃饅頭還難受,他吃不進去,放下了筷子。
“大哥,你怎麼啦?是不是不好吃?”小姑娘很懂事地問。
“好吃,好吃。”沈浩洋趕緊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然後滿嘴飯菜地說:“你的好吃嗎?”
“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飯菜。”小姑娘燦爛地笑道。
“我也沒有。”沈浩洋笑了笑,又一次摸一下她的頭說。
在此以前,沈浩洋總覺得自己窮,日子過得苦,沒想到這世界上竟還有比自己更苦的人。想當初,自己是她這個年紀時,還坐在明亮的教室裏聽老師講課,而她卻來到了遙遠的廣東,稚嫩的雙肩承擔起養家的責任。從此以後,他總是把自己的飯菜分一半給她吃。
他吃完飯後,提著桶,拿著毛巾,唱著歌進了洗澡堂。這近兩個月他一直沒有洗過一個好澡,心情也一直沒有舒暢過,現在,他覺得所有的陰雲都散開了,又迎來了一個明媚的春天。
他要好好地洗盡身上的汙垢,洗盡過去一切的晦氣,他要一切從頭開始。
晚上加班,他剛一踏進車間,就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姐在訓斥員工。
“你們這些人上班幹什麼去了,耳朵都聾了,我說了多少遍,工作要仔細,仔細,怎麼就是聽不進去。”她瞪著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說。
她穿著一套灰色的工作服,頭發有些黃自然彎曲,紅樸樸的臉蛋上嵌鑲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讓雙眼變得更有神。這俊俏的容貌無法跟她上班時那凶神惡煞的樣子聯係在一起。
“劉兵,你站出來。”她對著隊列嚴厲得近乎尖叫。
從隊列中走出一個高大的青年,他耷拉著腦袋,雙眼乞憐地望著她,他緊咬著嘴唇,眼光裏充滿恐懼。
“你是一個木腦袋,大部分質量事故都出在你那個工序,你再是這樣,明天你就走人。”她批評得毫不留情,顯示出女人少有的果斷。那青年一雙恐懼的眼睛望著她,急得當眾掉下了眼淚。
如此厲害有魄力的女子,沈浩洋是第一次見到。她對這個姑娘家長式的管理方式充滿了不滿,但對她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的工作作風充滿了敬意。總之,他對這個母夜叉充滿了好奇。
等她散會後,沈浩洋向那個姑娘走了過去說:“小姐,你好,我是新來的沈浩洋。”
“知道,最近廠裏來了一批見習主管,你應該是其中的一個吧。”她看了一下沈浩洋,嫣然一笑,甜美可愛,跟剛才判若兩人。
“你現在的笑,無法讓人想到你剛才那雷厲風行的樣子,生活中的你,是不是跟工作中的你一個樣?”
“不一樣,絕對不一樣,在哪個山頭唱哪個山的歌,環境所迫,工作中不凶一點,是開展不下去的。”
大家都是來打工的,掙些錢不容易。大家背鄉離井來到這裏,遠離了親人、朋友,應該要相互關心,相互幫助才對。你凶什麼凶?誰都有尊嚴,要是你碰到我,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沈浩洋心裏恨恨地罵道。
“其實,大家都是打工的,將心比心,沒必要對他們那麼凶,說輕說重都是一句話。”沈浩洋反駁說。
“也許,你再呆長一段時間,就會明白了,我要工作了,我叫鄧雲,是品保部的,以後有時間再聊。”她又繁忙地穿梭在各道工序之間。
不知不覺沈浩洋來到這個工廠已有半個月了。廠裏沒有安排任務給他,隻是規定每周交一份報告給何老板,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合理化建議。廠裏的人也知道他們這一批人不久都將派到新廠去擔任主管,所以各部門對他們這一批新進來的見識主管都比較客氣。他在平靜中度過了半個月。
這天,沈浩洋來到車間,看到四川那個小姑娘站在那裏哭,走上前去一問才知丟了剪刀。沈浩洋心想,剪刀丟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怎麼急得哭了,那眼淚也太不值錢了吧。
“再找找看,它不會跑。”沈浩洋勸道。
“我找了好久,沒有找到。”小姑娘跺了一下腳著急地說。
沈浩洋看到她那著急的樣子,就趴在地上幫她找了一會,又到車袋裏翻了幾遍,都沒有找到。
“那隻有去倉庫領一把。”沈浩洋拍著身上的灰塵說。
“不行,要人簽字。”
“要誰簽字?”
“隻要是管理人員就行。”
“那我就給你簽吧。”
小姑娘高興地拿著沈浩洋簽字的紙條去領剪刀,沈浩洋看著她那歡快的步子笑了。由衷地笑了。
“站住!自己把剪刀弄丟了,還要去倉庫領,個個象你這樣,工廠還要不要開下去。”鄧雲不知從那裏冒出來,好象整個廠都在她的嚴厲監控之下。
小姑娘刹住了腳步,如同釘在牆上的釘子,驚恐萬分地望著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