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有什麼事?”謝部長抬起頭,笑得連眉毛都在跟著動。
“你們部門,來了一個新員工,請安排一下。”劉小豔回頭指了一下沈浩洋。
“歡迎,歡迎。”謝部長和藹地同沈浩洋握了握手,“小夥子,學什麼專業的?”
“采礦。”沈浩洋如實回答。
“采礦?”謝部長很驚訝地重複了一遍,臉色一下子變了。
劉小豔看到謝部長很為難的樣子,立即補充說:“是劉總親自安排的,這是報到單。”
謝部長一聽是總經理親自安排來的,忙接過報到單,剛才那拉長的苦瓜臉馬上變成了笑臉,親切地說:“行,沒問題,小沈,跟我來。”
謝部長把沈浩洋帶到一位年紀跟他相仿的老人跟前。老人長得高大魁梧,精神飽滿,皮膚像姑娘一樣白裏透紅。但卻滿頭白發,連胡須都是銀白色,透過灰色的工作服,可以隱隱約約看到那隆起的胸大肌。
“周師父,這是新來的中專生,給你當徒弟,”謝部長對正工具箱拿工具的老人說“周師父是榔頭大王,你可得跟他好地學,”
“那一定,請師父多多指教”沈浩洋點頭稱是。
“你是中專生,讀書人。”周師傅輕蔑地望了他一眼,毫無表情的說。“快去倉庫領一套工作服,一雙皮鞋,然後在到這裏來幹活。”
第一天上班的喜悅使沈浩洋無法領會師父的淡漠、嚴肅和嘲諷,興高采烈的去倉庫,換上藍色的工作服,穿上一雙黃色的牛筋平厎工作皮鞋,蹦蹦跳跳來到車間。
“師父,我能做些什麼?”沈浩洋抑止不住新奇和興奮,這一天他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去拿個沙輪機把這些鋼板打磨完。“周師父指著踩在腳下的一堆鋼板上冷冷地說。
沈浩洋打開沙輪機開關,沙輪頓時飛速旋轉,他感覺胸口發麻,雙手不停地隨著沙輪機快速顫動,沙輪機就像一匹在遼闊草原狂奔的烈性野馬,似乎在拚命的掙脫他那使勁握住的疆繩,但他越使力,沙輪機好象越想掙脫他一樣,雙手就顫動得越厲害,沈浩洋想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一定要努力做好,於是他堅難的蹲了下去,就到沙輪和鋼板接觸的那一瞬間,許多的小火花噴射而出,沙輪跟鋼板的磨擦使他要抓穩沙輪機的難度越來越大,他額頭上的汗珠如黃豆一般往外冒,工作服很快地被汗水浸濕了,他渾然不知,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要盡快把這些鋼板打磨完。
時間在遺忘中一分一秒的地過去,沈浩洋就這樣興奮而又艱難地度過了一個上午,直到周師父對他說“把沙輪機收回來,下班了。”
沈浩洋這時才站起來,關掉沙輪機。覺得雙腳發麻,手一陣陣地脹痛,頭感到天旋地轉。耳膜裏不停地有“嗡嗡”的沙輪聲。他眼前一黑,身子猛的一側,險點栽倒在地,他忙扶著牆壁,大約個了幾分鍾才回過神來。
沈浩洋不停地顫抖雙手活血,再揉了揉大腿,感覺稍好了一點,便匆匆忙忙去洗盡沾滿鐵粉的黑手。順便打濕了一下幹燥的臉頰,來到一群圍成圓圈的人群中,站在圓心是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在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不時的夾雜著滑稽的手勢。引得大夥哈哈大笑。他長得肥頭大耳,胖得脖子都起了雙下層,連眼睛都成了一條縫。他是謝部長的侄子,在公司裏做質檢員,憑著伯父在這裏當官,他上班吊兒郎當,這裏聊一會兒,那裏坐一下。
他見到沈浩洋後,嘎然而止,繼而哈哈大笑,指著沈浩洋大聲說;“包公,包公,你們看,包公來了┉”
他這麼一笑一鬧,大夥兒的眼光“唰唰”地全集中到沈浩洋的身上,自然引得哄堂大笑,就在沈浩洋覺得莫名其妙時,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了,大家高呼;“下班了,”好象重獲自由的勞解犯一樣。快樂地走出了車間。
沈浩洋納悶地走在通往食堂的堂的路上,大家怎麼見到我就笑?難道我與眾不同,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從他身路過。他尖尖的下巴,鷹勾鼻子為他灰白的臉增添了一些特色,不知是考慮問題過多還是不如意之事過多,已早生華發。
“你好,我叫張平,聽說你是剛畢業的中專生?”他的聲音很低沉,但卻十分友善地打招呼。
“對,你是哪所學校畢業的?”沈浩洋忙活了一上午,正想找一個人聊天。
“我也是今年從技工學校畢業的,學的是鉗工,比你早來一個月”
“你知道大家為什麼取笑我嗎?”沈浩洋聽他早來半個月,而且年紀相仿,相信他一定知道實情,也會告訴自已實情。
“當然,你回去用鏡子照照就知道了,以後打磨最好帶上口罩,那些生鏽的鐵粉被吸入肺部,會得肺結核。耳朵要用沙布塞住,以減小音量對耳膜的損傷。取笑你的與個人叫謝軍,他喜歡捉弄人,你不必太在意。“
“謝謝你,張平,你說鉚工到底是什麼樣的工種?是不是專門打磨,打榔頭的。”沈浩洋聽到張平這番忠告,大為感激地說。
“這裏的鉚工實際上就是冷作工,一般精確度不是要求不高,做成各種形狀的產品都是冷作工做出來的,傳統的的鉚工就是把兩樣東西連在一起的工種。這種鉚工要求榔頭的技術高,我也說不清楚。慢慢地你就明白了,我現在也是一名鉚工。”
“你是學鉗工的,怎麼做起鉚工來了?”沈浩洋覺得有些蹊蹺的說。
“原來公司打算要我做鉗工的,後來被一個當官的親戚換了,這種又髒又累的活,當然是我們這種沒有靠山的人做了。”張平氣憤的說;“你也不是一樣嗎?中專生被分下來做鉚工。”
沈浩洋“嘿嘿”笑了兩聲,與張平的憤憤不平相比而言,他更多的是經過眾多周折能進永星公司的欣喜。盡管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總比在礦山裏好,至少這裏上班可以見到陽光,呼吸不靠風井送來的渾濁的空氣。
吃完飯後,他趕緊回宿舍找了一麵鏡子,一朝鏡中的他大吃一驚,整個臉都沾滿了黑乎乎的鐵粉,隻見一雙眼睛在轉,原來洗手時不經意的一摸,半邊臉像被畫家畫了一隻烏龜一樣,怪模怪樣的,別人不笑才怪呢!想不到沒做成礦山的“雷公”到變成了工廠的“包公”。他自己也忍不住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