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緋聞(二)(3 / 3)

南度搖頭,“不知道。”

李楠又說,“你和牧落兩個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你別老是把她推得老遠。”

她腳步頓住。

南度說,“我並沒有想過把她推開,有的時候想想,隻是覺得對她不公平。”

李楠輕嗤,“你不說,才是對她不公平。人姑娘當年等得都快灰心失望了,以為你真走了,現在兩個人在一起了,牧落比誰都珍惜。你自己不也說過,很慶幸自己還能活下來嗎?”

南度很久沒說話。

她覺得自己就快要觸碰到什麼,那些自從重逢以來不斷纏繞著自己的難題的答案,似乎正在朝著自己邁步而來。

而她沒有準備。

南度開口,“活下來固然是好事兒,可活著就有活著的代價,我當年九死一生,本來可以逃脫,可是那塊石頭砸下來,我後來都不知道是怎麼被救,又是怎麼被一家野戶發現,這些至今我都沒有清楚。”

“我說過,你被埋在雪堆裏,當時野戶家養的藏獒嗅到了人氣,你不信,這些年失憶到現在,能活下來就成,”李楠說,“我想起自己收到通知的時候,是真不信,到了後看見你躺那兒什麼都聽不清,耳朵都快被凍廢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你還活著。要是牧落知道你耳朵現在聽不清,該多難過?”

“許笙給的心理輔導有用嗎?”李楠轉頭問,“現在還會有幻覺,還會幻聽嗎?”

“偶爾。”

“阿嚏!”

突兀的噴嚏聲從兩個人的背後傳來,南度突然之間脊背發涼,這聲音,又怎麼會是一個熟悉了得?

兩個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議。

牧落裹著浴巾站在兩個人的不遠處,她被發現了有些心虛,可是聽到的內容讓自己難過震驚,她不知道怎麼打破這場寧靜,張張嘴,說,“你不是聽不清嗎?怎麼我的噴嚏,聽得這麼清楚?”

他常常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因為耳朵聽不太清;她在歡樂穀看見他吃的藥,因為常常出現幻覺;他不敢開車,甚至和許笙的關係不錯,都是因為心裏頭的幻覺和幻聽。

記憶裏的片段和她剛剛聽見的那些話重合,她驚愕得快要癱軟在地。

他把自己推開,說出那樣的話,隻是因為覺得對她不公平?怎樣的不公平,自己會嫁給一個怎麼樣的人而覺得對她不公平?覺得她其實應該找一個更好的更適合自己的才公平?

她看著南度。

冷風穿過鬆林向她吹過來,浴巾沒能裹住的小腿處已經開始被凍得發紫,她沒有了知覺,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從一開始聽到,到現在,她的注意力就沒有因為寒冷而轉移過,

南度趕緊走過來脫了外套給她披上,他的溫度隔了一條浴巾傳過來,她看著他,問,“你……”

她想了想,卻什麼都問不出來。

現在問什麼,都會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她低下頭,心疼到眼眶變紅。

南度將她擁入了懷裏,她隔著毛衣聽見了南度不安的心跳。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南度盯著她的眼睛,“我怕你後悔。”

她聽出了南度聲音裏麵的惶然,她想起自己當時在歡樂穀裏想要離開時,南度的眼裏,是真的很怕她離開。

原來她心裏一直很剛硬的南度,愛起人來也會這麼卑微。

那一句“我怕你後悔”在她的心裏翻來覆去地品味,她想,自己找到了原因。

她低聲說,“我冷。”

南度給她收緊了衣服,將她橫抱起來,她挽住他的脖子順力而上,在他的頰邊輕吻。南度愣了愣,她說,“我有過吸毒案例,你沒嫌棄我,如今遇上了這樣的事兒,我們倆吵架了你仍然沒有放棄我。做人得公平點兒,談戀愛也是,你隻要一天不嫌棄我,我就一天不後悔。”

“你南度成什麼樣子我都不管,你是我這輩子的親人,我隻有你。”

這不是偏執的想法。

十五歲起遇見他,她告別了曾經所有的一切,阿爸、童哩、童奶奶,他的出現就像是為了不讓她的日子變得孤苦無依,出現得正是時候,讓她認識到,原來有一個人,是可以讓她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南度快步將她帶回了屋內,屋內沒關暖氣,是剛剛他出門前怕她回來沒有暖和的空氣一直開著,她被卷進了被窩裏,南度從外麵提了一壺水,滾燙的白開水,他自己先沾了一點,才極快地敷在她的手上,身上的溫度開始從手掌心漸漸回溫。

他認真的眉眼是極其好看的,在她的心裏,南度與其他人都不一樣。

曾經她最想要的,也不過是他的溫柔與疼惜。

她問,“你還有什麼事兒沒告訴我嗎?”

南度抬頭,微微一笑,“我媽讓我過年帶你回家,這算嗎?”

她聽了,倏地笑開了。

==================

今年的大院裏過年格外熱鬧,當初院子裏最鬧騰的那幾個小子全回來了,拖家帶口的,竟然也開始長大了,成家了。

最喜慶的莫過於舒慧秀。

前幾年南度失蹤的時候,家裏兩個已經快要半百的父母傷心得連出門的心情都沒有,南司令的難過不表現在臉上,都憋在心裏頭,可舒慧秀卻整日待在家裏,翻著南度小時候的照片,到初中高中,最後上了軍校後,照片愈發稀少,隻有一張畢業的時候拍的軍裝照。

這些年母子總是分分合合,見的麵都少,又哪裏來的合照?

當時院子裏的人提起老南家總會唏噓一番,其中以謝司令最為不甘,“南小子優秀又有福氣,能找到一個這麼好的媳婦兒,馬上就要結婚了,誰知道出了這麼一個事兒!”

後來南度回來了,舒慧秀當場就抱著南度又哭又大,罵他沒良心,連老南都眼裏含著淚說,“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人回來了,舒慧秀比誰都開心,自己兒子都三十好幾,至今還沒能有一個可以帶回來的對象,唯一一個,還是那個丫頭。

舒慧秀問過他,怎麼現在回來了,還不把人姑娘往家裏帶了?以前他不挺著急的,現在反而倒不上心了?

那時候牧落在上海,去了一趟西藏,心裏頭真的已經絕望,甚至打算開始接受新的人。

南度沒回答,轉開了話題。

舒慧秀知道南度的病情,歎惋,可惜了。

上次元旦她聽說兒子又和那丫頭和好了,他回來的時候就問了一句,當時他也沒回答,舒慧秀還想著準沒希望,誰知道南度除夕當天打電話說,把人領回家了。

她趕緊張羅著年夜飯,之前打算來家的大舅和小姨都來了,南度那堂弟還等著看新嫂子。

牧落下車後有點兒忐忑,畢竟自己那是風口浪尖上過來,南度家這樣嚴謹的軍人家庭,當初好不容易取得了認可,現在要是又不同意了,指不定得多困難。

很顯然她這是胡思亂想,南度牽著她,提了一堆禮品,她問,“你真能保證阿姨不嫌棄我?”

“她現在比較嫌棄我。”老大不小了人段暉都有孩子了老段都有曾孫抱了,他卻連一個結婚對象都沒有。

來開門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眼睛黑溜溜地看見了南度喊了一聲,“哥!”

然後就撲了上來,南度抱起他,那小孩子就看見了躲在南度身後不敢見人的她,當時小孩兒就朝著裏麵大吼,“二姨!我嫂子你媳婦兒來啦!”

大舅走過來就是一鋼鏰,“小屁孩兒懂得還挺多。”

大舅算是老來得子,可對自己兒子一點兒也不珍惜,大大咧咧地就拎著堂弟著了地,然後也衝著裏麵喊道,“南小子的媳婦兒來咯!”

舒慧秀睨了這父子倆一眼,然後給她拿出了拖鞋,一雙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就放在了腳邊,舒慧秀說,“快進來進來。南度說你怕冷,我特意給你準備的。”

牧落盯著那粉紅色的兔子,“……”

南度是在很努力地憋笑,她暗暗地抓緊了他的衣服,“謝謝阿姨,您費心了。”

舒慧秀對著做飯的阿姨說,“菊姐,您回家吧,剩下的都交給我。”

南度覺得自己不用介紹,就她掌管的新城影視文化,那都是名氣和身份一對一,最近那事兒雖然鬧得不開心,可都是明白事理,也明白規則的人,後來李信和宋文理鬧的時候,大家也都明白了其中緣由。

她就是兩家相爭的犧牲品。

小姨立馬諂媚,“這就是上次給玥玥要盛荷子簽名的那個是吧?”

大舅媽說,“還給我家琪琪要了一張梁珈铖的簽名專輯,那專輯現在才往市場上賣呢。”

她當時給南度的簽名專輯不知道他送給了什麼人,給得挺多,原來被他一一分發到了有用的人的手裏。

那時候也想過把她帶回來不是?她笑著看他一眼,舒慧秀將她拉進來,直接忽略了南度。

南度:“……”

就隻有一個堂弟和他不離不棄,可問的也是,“哥,你上次不是說嫂子是幹警察的嗎?怎麼轉行了?”

“……”

牧落想著自己以前也沒少應付客戶,這見家長和見客戶都是一個道理,她也落落大方地坐下來,南度頭一次推開了自己的堂弟,在她的身邊坐下。

“這姑娘可真能幹,”小姨夫說,“年級不算大,能管理新城這麼大一企業。”

南度給她一一介紹著這些親戚,南正遠家中的親戚除了遠親,近親的這些年都離開了不少,除了那幾個老朋友,要說每年來家裏熱鬧的親人,就隻能是舒慧秀的娘家親人。

牧落來之前已經打聽清楚,這會兒自己落落大方地和周圍人一一問好。

這是堂弟琪琪就湊上來,問,“嫂子,您這麼漂亮,為什麼不當明星自己捧自己?”

“……”

大舅又是一鋼鏰兒,“瞧你這張嘴,誇人嫂子長得漂亮,是這樣誇的嗎?”

琪琪不滿意地捂著頭說,“爸!我會被您給敲笨的!”

大舅媽果然聽不得兒子受委屈,對著大舅就是一頓訓。

牧落沒感受過家庭的親情濃鬱,她從來都是形單影隻一個人,她的眼裏,就算是這樣的一個小拌嘴,也算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