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墳墓(2 / 3)

穀心然強製性地拿下她的雙手,一字一頓地說,“那些遺骸,我們找人檢驗過,真的就是……”

“你走開!”她慌張地推開穀心然,眼睛紅得厲害,“我這些年好不容易靠著安慰自己走過來,你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你到底想幹什麼?!”

穀心然也跟著她一起紅了眼睛,“牧落……我們找人通知過你,可是段暉說,你好像並不知情。”

她冷笑,眼裏蓄積起來的淚水被她硬憋著不敢往下掉,“所以呢?你們合起夥來,就是想讓你告訴我?南度早在當年就死了對嗎?你們到底想讓我怎麼樣?看著我難過了,你們就開心了是嗎?!”

“牧落!”穀心然終於含淚吼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南度不會回來了!他死在當年的那一場雪崩裏,他死了!今後的日子就隻有你一個人了,你總是依靠著那些虛無的想法,它們總有一天能拖垮你!”

她大喘著氣,明明就哭了,卻硬撐著瞪著穀心然,可那眼裏的傷心太多,瞪起人來,卻讓人覺得心疼。

穀心然緩緩地靠近她,拉起她的手,用最輕柔的語氣說,“你執著了這麼多年,心一直在原地踏步,可是人是朝前看的,心也一樣,你把自己逼在一個小角落裏,就隻能永遠圈禁著自己在那一個小角落。當我求你了牧落,你醒醒吧,有的事兒,它真的就已經落定塵埃,沒的挽救了。”

她垂下眼瞼,眼睫之中滑出了一滴淚珠,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良久,她推開穀心然,轉身離去。

她拿著機票站在顯示屏下看著航班信息,Eva就在自己身邊,說的什麼話,她已經聽不清,突然之間就模糊了雙眼,她趕緊低下頭,說,“我去趟洗手間。”

她給盛樂陵打電話,反鎖了洗手間的門,在那一扇鏡子麵前焦灼地走來走去,她不斷地呼氣,忍住自己就要落下來的眼淚。

那頭很快接通,連軸轉的盛樂陵這個時候正在休息,說話的聲音很小,她克製著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盛樂陵以為是人打錯了,就快要掛電話的時候,那頭的聲音卻顫抖得厲害,“樂樂……當初有人告訴你南度的遺骸找到了,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盛樂陵當場就驚醒,那頭繼續傳來她焦急而彷徨的聲音,其中夾雜著她濃濃的鼻音,“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

這事兒原本盛樂陵沒有錯,可她語無倫次,大腦完全一片空白,說出來的話,也全是不著邊際的話。

“他怎麼會真的沒了呢?怎麼會呢?”她在那頭跺著腳,不斷地控製著自己的眼淚和情緒,“我要去西藏,我要去找他!我不信!我不信!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沒了?我不信!”

盛樂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頭就掛了電話。

牧落忘記了要用水洗去臉上的淚痕,Eva看到後徹底懵了,她讓Eva退了回上海的票,直訂了一張去西藏的飛機票。

Eva退票還沒回來,她就已經買了最近的航班入了登機口。

她在飛機上沒有哭出聲,可斷斷續續地流著淚,身旁的人看不下去了,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到了拉薩後,就往當初的那個災區直奔而去,那裏如今沒有了厚厚的積雪,也沒有了一望無際的白雪茫茫,這一片山和土地,已然是今非昔比。

原來當年,天不時地不利。

她不該任性,選了那樣的一個季節。南度是被她害死的。

她問過當地的居民,紛紛說不知道那一具骸骨,最後是村長告訴她,當年有一群登山的人來這裏發現了這具骸骨,被他們埋在了東南方的那一塊土地上,後來有村民知道了死的是個中國的軍人,就給他刻了一座碑。

她找過去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墓碑。

和住在裏麵的人生前一樣清清冷冷的,簡單的碑上就寫了一個“中國軍人 無名氏”。

她跪在了墓碑前,指尖輕輕地劃過那碑上的字,眼睛裏是深情專注,指尖在最後越來越顫抖,她的眼裏模糊到看不清眼前墓碑上的字。她俯身,在墳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那些時隔多年終於肆無忌憚掉下來的淚水滴進了泥土裏。

天色是蒼茫的灰暗,原來在這一片貧瘠的泥土裏,葬著一個她心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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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樂陵開著車,入了牧落所住的小區。

已經是很晚的時候了,小區的路上時不時閃著一兩盞燈,她輕車熟路地開到了牧落家門口後,看見她家裏燈火通明。

出事兒了。

這些年,就算是當初最頹的那段日子裏,也沒有見她這樣哭過。

牧落當年傷心欲絕,什麼話都不肯說,說出來的幾句話也是不著邊際,說著說著就會被哽咽打斷,眼睛裏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看著是嚇人的。而昨天的那一波,的的確確是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絕境,連一個可以支撐的理由都沒有了。

這種,其實更嚇人。

昨天她被強行拉著去見了聶真,然後不停地趕通告,就現在蹭出了時間,趕緊往這邊奔。她有牧落家的鑰匙,可是走到門口邊的時候,還是收起了鑰匙敲了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牧落那張再也正常不過的臉出現在她的麵前。

盛樂陵見到了,糊塗了。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她邊說邊走進廚房,“你餓不餓?我正做夜宵呢。”

盛樂陵看著她,什麼都不敢問,坐在桌子上,“什麼夜宵?”

牧落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笑了,“番茄雞蛋麵,要不要來一碗,無油無脂肪。”

“別騙人,”盛樂陵也故作平靜,“給我來一碗,你的廚藝沒話說。”

沒過多久,就倒騰出了兩碗麵條,清湯麵條很是誘人,盛樂陵嚐了一口,眯起眼睛,“好吃。”

她攪和著麵條,說,“什麼時候,你替我找梁珈铖要一張簽名照唄?”

盛樂陵噎住,“找他要幹什麼?他很出名嗎?”

“口是心非,”她瞪她一眼,然後解釋,“我的一個朋友,很喜歡他。”

盛樂陵點頭,“行,下次碰見了,我就替你要一張。”

兩個人之後也沒說話,吃完後盛樂陵就主動跑去刷碗,她靠在廚房的大門上,說,“你還沒跟我說,你大晚上來我家幹嘛?蹭飯啊?”

盛樂陵低頭刷著碗,內心卻兵荒馬亂,回頭看了好幾眼她的臉色,真的和能正常,甚至無懈可擊。

盛樂陵換了一鍋清水,囁囁地說,“我就想來瞧瞧,你有沒有事兒?”

“我很好。”在盛樂陵話音剛落的時候,她就接下了話,接得太快,反而讓人生疑,盛樂陵回過頭瞧她,卻看見她靠著門眼神渙散,重複道,“我很好,真的。”

“你們說得對,生活在繼續,人心也要向前看。”

盛樂陵走過去,抱住了她,“落落,你知道你當初那會兒有多嚇人嗎?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這麼年輕,不該活得這麼痛苦。”

她也漸漸地抱緊盛樂陵,“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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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有個死對頭,那就是臻榮影視文化。

兩家的藝人層出不窮,新城重在質量,而臻榮重在人氣。新城能拿得出手的人氣藝人,除去了梁珈铖和盛樂陵,還有十來個,可人臻榮,上上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氣藝人。

Mike就說了,你瞧瞧臻榮那樣兒,哎喲喂,一個兩個全是花架子,沒什麼本事就會耍帥裝酷,拿什麼跟我們新城比?

臻榮的領頭人程以東就是場子裏老死不相往來的冤家,她嫌程以東沒文化沒眼光,程以東嫌她沒經驗太年輕,兩個人鬥了這麼多年,捧出來的藝人一個接一個,在各路綜藝和訪談之中也是撕掐不少,兩個人每一年的財富值竟然也不相上下,她提起程以東是恨得牙癢癢,程以東一看見她就會直接繞道走,連碰麵的心情都沒有。

Eva說,程以東離婚了,老婆正鬧著和他分家產,她就特別識趣地趕緊送了一個“小蜜”,正好被他老婆和司法人員撞見,這分家的事兒,算是成了。

Eva還說,程以東和自己公司人氣正旺的女藝人談戀愛,她就送了一支狗仔,第二天花邊新聞就層出不窮,鬧了一個月,女藝人無奈之下隻能被雪藏。

程以東恨她,想找她的把柄,卻發現她的私生活幹淨,身邊一群男藝人皆是畏懼她,花邊新聞沒可能。後來找了一圈,愣是沒揪出她的把柄。

倆人這關係在圈子裏也是出了名的,一般的場合裏,誰都不敢拿他們倆人說話,她就等著程以東遭報應,然後把他的公司收入自己的囊中。

這個計劃她很早就在準備了,可誰知道她還沒出手,就已經有一家風投明目張膽地打著消息公開收購臻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購了其中7%的股份。

Eva說的時候,她從文件裏抬起頭,“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Eva如實重複了一遍,她扔了鋼筆,挑眉。

自己還沒出手呢,就有人比她著急了。

她起初以為是沈遲的手筆,可後來讓Eva一打聽,才知道那是一家從國外殺回來的風投,Eva說RE風投的時候,她愣了一下,覺得很耳熟,當Eva說出了執行人的名字後,她才恍然驚醒。

Davis Young。

當年在學校聽課的時候,教授就有提起過這個人。華爾街的黑馬,當年還是一個大學生,就能帶領自己的團隊打進當時最具規模的MEC集團。

這個人……她雙手合攏撐在桌上,輕輕地眯起雙眼,說,“Eva,替我聯係這一位Davis Young,就說有大單子合作了。”

Eva辦事效率很高,對方也很快回應她,說願意見一麵,地點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會所。

她帶著Eva趕到後,接到了盛樂陵的電話,她邊走邊接起,“幹嘛?快說,我有事兒。”

盛樂陵那頭有點兒難以啟齒,吞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她被服務生引著走到一個門口,在門口站定了,她一邊推開門一邊說,“我掛了啊。”

盛樂陵終於說了,“落落,我今兒……碰見代明洋了。”

然後她一推開門,就看見了那一位Davis Young坐在沙發裏,衝著開門進來她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