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信的周年慶的確算得上是一場規模性的商業會麵,邀請來的盡是政商法三界的大人物,許多和她生意上有過來往,她一一地打過了招呼後,挑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
Eva那天回去後問她結果,香檳都開好了準備慶祝。可她總不能說結果是她和聶真撕掐了一整天,最後發現是同道中人同命相憐?
於是Eva問起時,她說了一句“掰了”就含糊過去。
聶真這種場合十分得體,開朗熱情的女孩子上前邀請他跳舞,他不拒絕,竟然回握住那個女孩兒的手入了舞池。
兩個人倒是相談甚歡,聶真低眉淺笑,那女孩兒麵有羞色。
聶真在這之前連著好幾天都主動跑到酒店來找她,Eva篤定了他們的合作能成,她這幾天相處下來,覺得聶真是個沒底線的人,他可以在上一秒對她幹了缺德沒品的事兒,下一秒又好脾氣地讓人下不了手。
這副對著姑娘優雅風度的模樣,實在是虛假!
她看得樂了,聶真察覺到她的目光,遠遠地衝她一挑眉頭,她側過臉,避開他玩笑似的眼神。
段暉找遍了整個場子,終於在那個角落裏找到她,“行啊,大忙人一回北京,都忘了我們這群老朋友了。”
她和段暉微微碰杯,段暉坐在她身邊,“準備待到什麼時候!”
她目光貪婪地看著聶真被那個女孩子糾纏,腦子裏全是壞主意,她隨口就回段暉,“明天。”
段暉驚,“這麼快?”
她點頭,站起來朝著聶真走過去,聶真的笑容開始出現裂縫,在那個女孩兒的百般糾纏之下,終於冷笑一聲,而她趕在聶真冷笑之後,出麵緩解了那個女孩子的尷尬,她親熱地挽住聶真的手,眼裏滿滿的都是戲,她故作溫婉,“段暉叫我們過去。”
她感覺到聶真的手抖了抖,看著她時充滿了嫌棄,她朝著那女孩子微微點頭,一轉身就說,“你欠我一個人情。”
聶真冷哼一聲,在女孩子看不見的角度甩開她,“你不來,我也能搞定!”
她回頭看了看那姑娘,嚇唬他,“那姑娘的父親在國內是有名的老藝術家,這不是你的英國,不是你的地盤,我覺著你還是識趣點兒,應該感謝我救了你。”
聶真聽了,想了一想,很耿直,說,“行,你要什麼回報?”
她毫不猶豫地說,“盛荷子你知道嗎?”
聶真搖頭。
她掏出手機給他翻出一張盛樂陵的藝術照,“下個月她有個紅毯秀,禮服你來設計,順便晚宴上的所有衣服,也全部一起定製了。放心,虧不了你。”
聶真懷疑,“你不是早就預謀好了?”
她笑,“怎麼樣?這個回報不過分,對吧?”
聶真接過她的手機看了看盛樂陵的的照片,點頭,“OK,No problem!後天你帶她來我的工作室。”
就像是得到了恩赦令,她得到後就不想在這個場子待下去了,段暉看出了她的去意,說,“你們倆關係不錯?剛第一次見麵不還打架呢嘛?”
她泯了一口酒,沉默。聶真說,“今時不同往日,”然後轉頭問她,“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對吧?”
她點頭,問,“你恐高為什麼要約我去歡樂穀?”
段暉聽後“噗嗤”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聶真則是很直白,“聽說你想征服我。”
她愣,聽見聶真說,“我很好奇,你到底想怎樣征服?”
當日和段暉的電話,原來聶真就在旁邊,她說聶真怎麼會突然約她,又怎麼會莫名其妙地選了一個歡樂穀。
接下來就是聶真的漫漫吐槽路,“一個女人,激流衝浪不怕,過山車不怕,鬼屋也不怕,Chinese women are awful!”
她憋著一股氣,還沒有將盛樂陵的服裝主權搞到手,聶真說能翻臉就翻臉,她得忍。
段暉搭著聶真的肩膀,說,“人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能被這些嚇住?什麼時候,咱再去一道,你也許能從我的身上找到自豪感。”
聶真想起了當日的場景,眼睛一閉,說了一聲“No!”
她也沒心思繼續在這兒應付了,和段暉聶真告了別就想走人,段暉拉住她,“別啊,夏珨說很久沒見你,這不想見見你麼?還有心然姐,你就這麼走了,未免太沒良心。”
聶真在旁邊卻說了一句題外話,“8月北京有奧運會是嗎?”
段暉啊了一聲,她聽見“奧運會”後,手腳變得冰冷,整張臉也垮了下來。
“噢,太棒了,我在北京正好待一個月,還能趕上熱鬧看現場。”
她掉頭走人,段暉趕緊跟上她,“不是,你明兒還真走?”
“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她走的步子急,惹來不少的目光,她從後門走了出去,段暉終於在樓道時抓住她的手腕兒,“牧落!”
她回過頭,眼睛通紅,段暉愣住。
“要是想我,以後就來上海吧,這地兒我真的……”
段暉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這就是她不願意回來的原因,似乎隻要一回來,處處都是和他有關聯的人,事事都是和他有關的事兒。她看到段暉他們就會主動地開始想象他和段暉們一起拌嘴打架的畫麵,他們說出來的話,因為二十幾年的相處,有太多的相似之處,難保她不會有這樣一個感覺:南度隻是出了任務,他放假了,就可以回來了。
可她等了這麼多年頭,也還是不見他回來。她融入新的生活,卻總有那些舊的記憶在她腦裏打轉幹涉,一個人就算是失蹤了,可怎麼能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
昔日說的一起去看的奧運會,時間一晃就到了,可就剩了她一個人,於是那些承諾都作了廢。
她說,“段暉,我不沒良心,我心裏頭難過,就是……”她抬頭,看著段暉,“就是……看著你們,我就心裏頭難過。”
她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今年5月份,四川大地震,一打開電視,全都是那些軍人戰士們在災區救援的身影,和他一樣,都是立下了功勞的英雄。”
她很懷念。
她伸手攔住一輛車,段暉卻揮手讓人家走了,說,“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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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暉把車停下來等著紅綠燈的時候,手指放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幾下,問,“你和聶真,什麼關係?”
“朋友。”
段暉的手靠上車窗,“真的?”
“真的。”
她轉頭去看段暉,段暉的臉此刻在黑夜的陰影裏隱約帶了幾分浮躁,她好奇,“你有話跟我說?”
段暉搖頭,“沒有。”
她靠回座椅,提醒道,“紅燈了。”
段暉回過神踩油門,開了一段距離後,大概憋不住了,問,“你覺得,聶真這人怎麼樣?”
她以為段暉想讓她評價自己的朋友,也就很給麵子地說,“挺好的,挺好玩的。”
誰知道段暉來了一句,“你別和聶真走太近。”
“為什麼?”
段暉咬牙,“你看不出來那孫子對你有意思嗎?”
她狀態很正常,“所以呢?”
段暉說不出話來了,想了大半天想不出來一個理由,歎了一口氣,“算了,你愛怎麼整就怎麼整!”
“你什麼意思?”她惱火了,“什麼叫我愛怎麼整就怎麼整?這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怎麼到你嘴裏,我聽著有多大的錯似的。”
段暉:“我沒那意思,”頓了頓,說,“你能走出來,是最好的。”
她瞪著段暉,瞪著瞪著就偏過頭看向窗外。窗外是北京的夜色,萬家燈火忽閃忽爍,熱風被灌了進來,她的聲音散在了風裏,零零星星地飄進了段暉的耳朵裏,“誰都沒他好,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這輩子就這麼過吧,有你們這群朋友,我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段暉開著車的手在顫抖,她說的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心上。她的執著少見且不講道理,在她的心裏,南度就是失蹤了,就像是當初高三的那一會兒,他執行了特殊的任務,所以不得不和她斷了聯係。
一斷就是這麼多年,沒關係,她可以等,隻要人能回來,怎麼都可以。
段暉說,“心然姐說明天想見見你,你……什麼時候的機票?”
“還沒訂呢。”
“騰個時間出來,見見心然姐吧,有話說。”
穀心然會有什麼話和她說?她第二天到了那家咖啡廳後,才明白,這就是一個讓她留在北京的緩兵之計,她和穀心然麵對麵。
一個當年帥氣的女孩子,今兒紮起了馬尾辮,英氣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溫婉的女人味兒。穀心然見到她,打量了一下說,“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街上看見路過的女高中生時,都覺得其實自己在變老。”
這是謙虛的說法。她的年輕葬送在十五歲,往後的日子,心態也越來越老,總是控製不住往當年的孩童時想去。
穀心然捧著一杯果汁,“要喝什麼?”
“跟你一樣。”
叫來了服務生,點了單,穀心然才說,“我常聽李楠說,你在上海過得很好。”
“一堆明星圍著打轉呢,”她笑道,“能不好嗎?”
穀心然湊過來,“能替我要張那個演員梁珈铖的簽名照嗎?我喜歡他很久了!”
她失笑,“能。到時候要到了,給你郵寄。”
穀心然來這兒不是為了和她許久,段暉也說了,是和她有話要說。果然下一秒,穀心然的笑容微頓,漸漸地淺了下來,不自然地攪動著麵前的果汁,她說,“牧落你知道嗎?南度當年的骸骨,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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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咖啡廳裏走了出來,麵若冷霜,甚至帶著極大的強忍著的怒氣。
穀心然從裏麵追了出來,喊道,“牧落!”
她就像是沒有聽見,埋著頭往前麵走。現在正是上海開始熱的時候,怎麼就感覺這麼冷呢?
她走得很快,穀心然幾乎是小跑才追上了她,多年從事警察行業,穀心然的力氣占了優勢,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大力扳過來,阻止了她的去路。
“牧落,你聽說我……”
“我不聽!”她捂住耳朵歇斯底裏地吼著,“他沒死!我說他沒有他就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