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端走盤子,留馬經理一個人在那兒愣著。
冷了人馬經理,她果然第二天工作任務就開始變得繁重了。半夜三更還在看著資料,姚陸然都睡了醒過來,看見她還在提著眼皮完成任務。
怎麼就沒趕上她遇見一個好上司?帶著她到處拚,四處應酬,長見識,漲本事,就算是讓她喝酒她都願意。
一連一周她都沒能睡個好覺,回學校上課的時候也趴在桌子上睡著覺,整個人沒精打采。
突然就明白了教授之前跟她說的話,“你願意給別人打一輩子的工嗎?”
員工不能決定自己的上司,可上司卻能決定自己的員工。這是一種食物鏈的關係,她屬於最底層。
她明白過來後,開始相信教授說的話,也更堅定了自己回北京發展的決心。
北京是李楠的天地,她就算不能超越他,可憑著這一層關係,別人也能給她臉待她客氣。雖然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可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需要的,在別人的眼裏也是真實存在的。
上課睡覺竟然成為了她大四的生活裏最幸福的時刻。
這個教授以前沒見過她,不知她成績深淺,她常常在人的課上睡覺,教授一度以為她是個差生,上課睡覺,不思進取,扣分!
她顧不了那麼多,就想著能睡個覺也是好的,可一周就那麼一兩天的時間,她簡直崩潰。
男人有的時候小氣起來,能比女人還致命。
馬經理偶爾會經過她的工作桌,看她一眼,依舊隨和,仿佛給她施加那麼多的工作的人,不是他。
“小牧啊,怎麼樣了,今天能給我把資料整理出來吧?”
她淡定地說,“能,您放心。”
馬經理說,“那行,你慢慢整理出來了,我那桌子上還有一遝,你待會兒記得來拿。”
牧落想倒頭吐血。
她微笑著說,“好的。”
胡蘿卜等其他同事暗暗地給她送了一個大拇指。
馬經理故意為難她,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在大家的眼裏,她或走或留,取決於馬經理,而她的那些所謂的倔強在馬經理的眼裏,很快就會變成屈服。
這些事兒她從來沒有和身邊人說起來過,就這樣僵持了半個月,連姚陸然都看不下去了,每次上課都在睡覺,沒一次好好休息的,“你們那經理怎麼回事兒?靠!”
她伸了一個懶腰,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有些憔悴,眼睛底下掛著大大的眼袋,她歎了口氣,隻能借著化妝掩飾臉上的憔悴。
胡蘿卜最近口裏一直掛著豐町的競爭公司路信集團。
說路信一個從國外發展過來的公司,竟然占據了市場鼇頭,豐町想把手伸進什麼領域,路信就搶哪一家的股權,壟斷了豐町的市場。
牧落能注意並非是因為自己八卦,而是因為路信就是李楠和段暉倆人合夥打下來的江山。
她入了一行業,也沒少聽過路信這個名字,自從打算把手伸進國內起,就沒少壟斷市場,獨占鼇頭,主營的房地產不斷創新營業記錄,在排行榜,以驚人的速度衝進Top100,然後衝進 Top50、Top10,最後成為行業的Top1。
她的簡曆上清清楚楚地寫過她以前在路信幹過,知道李楠的內部經營模式,可這些都是屬於內部機密,往外泄漏了,都是不厚道的。
可有人偏偏就是要來碰這鼻子灰。
部門聚餐上,馬經理舉著酒杯就向她來敬酒,她客客氣氣地飲了一杯後,馬經理又開了一瓶威士忌,她瞧了一眼,度數還挺高。
她警惕地瞥見馬經理又把酒杯送了過來,“小牧,經理知道,你的能力,是一定有的,對吧?但是人呐,有的時候要學會屈服,總是這麼硬著,傷不著別人,最後傷著了自己,自己難受,你說是不是?”
胡蘿卜一群人眼觀鼻鼻觀心,餐桌上人人都自己吃著自己的,可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她。
胡蘿卜這幾天都沒和她有交道。她知道,胡蘿卜在觀望她的選擇,要是從不了馬經理,被趕出去是遲早的事兒,到時候別牽連了她自己,可她要是從了,又會背地裏瞧不起她,可同時又會撲上來巴結。
這都是很尋常的道理。
她笑著接過杯子,馬經理這話裏若有若無的暗示她都能聽得懂,她笑了笑,“馬經理,您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大明白。”
馬經理見她語氣有鬆動,手悄悄地在桌子底下覆上了她光潔的大腿,摩挲了一下,牧落眼皮一跳,手指頭動了動。
“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包間裏就這麼小小的一個空間,竟然也沒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話,晾她從小看透世態炎涼人心難測,此刻還是難免有著四麵楚歌的情懷。
她移開了自己的雙腿,“什麼意思,馬經理直說。”
馬經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也不好直說心裏話,那隻尷尬地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輕咳一聲,“吃完飯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咱好好商量商量,好吧?”
牧落握著酒杯,笑著沒說話。
這期間她也沒有再吃一口東西,是被旁邊的馬經理給惡心的。
馬經理得寸進尺,慫恿著同事們給她灌了不少的酒,胡蘿卜實在看不下了,替她擋了一兩杯,可這一兩杯就是“雞蛋碰石頭”,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作用,可這份心意她領了。
胡蘿卜悄悄在她耳邊說,“你別硬撐啊,馬經理待會兒送你回去,到時候沒你的好處。”
她輕輕點頭。
在馬經理再次將酒杯遞過來的時候,她的神思其實已經開始恍惚,可意識沒恍惚,她也知道這樣喝下去,待會兒是真沒自己的好處。
她心裏開始湧上來一股煩躁,這種煩躁直衝自己的手掌心,她握緊了拳頭,看著馬經理愈發油膩的臉,別開臉,冷笑一聲。
她眼皮微抬,自己從來都不是受人欺負的性子,現在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一心隻想著占她的便宜,可她又哪裏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想著自己這半年還得在公司混,她強著沒有接過馬經理自顧自往她被子倒的酒,那一聲冷笑,特別清晰地盤旋在每個人的耳朵裏。
馬經理也聽見了,心頭才壓下去的不痛快這會兒又起來了,“怎麼?小牧,不給經理麵子?”
那皮笑肉不笑的醜陋模樣,她真的能下狠手撕碎。
她沒有說話,手裏也沒動作。
馬經理等她接那杯酒等了許久,等不來她的反應,然後狠狠地往桌上一擲,全場的氣氛立刻下降幾個冰點。
“那這樣,你今天晚上不喝這杯,也行,待會兒你就陪著我唱歌,怎麼樣?”
這是鐵了心的今晚要占她便宜了?
她眼裏有凜冽的寒意。
馬經理見她還不領情,當場失了麵子,也沒耐心了,“現在豐町的職員,都是這樣對自己領導的?你們都是私底下都是這樣的?”
把怒氣引發到眾人身上逼她就範,臉皮這麼厚,她還真不知道如何應付了。
畢竟世上臉皮這麼厚的人為少數,曾經她遇見的,都是殺伐果決的人物,對於女人,是決計不會以這樣拐彎抹角的方式得到。
到底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表情微微動了動,在準備重新拿起酒杯的那一刻,想起了南度。
要是他在就好。
算了,還是不要讓他看見好了,她想,他一定會生氣的,也許連這一份工作也不願讓她幹了。
一直虛掩著的門這個時候突然開了。
是被人一腳踹開的。
踹的時候“嘭”地一聲巨響,門猛地砸在牆上,反彈回來,她看見段暉冷笑連連單手撐住門。
那一刻,她覺得段暉是英雄。
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段暉會出現在這裏,甚至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人,但是她瞪大了眼睛,平常最愛嬉皮笑臉的那張臉,的的確確就是段暉。
段暉這個人,一向很難生氣,連她以前還在和他共事的時候,公司上上下下都說他這人脾氣特別好,而她似乎也很少看見段暉這麼生氣。可這樣的人,偏偏又是生氣起來特別可怕的類型,此刻段暉的臉上沒有明顯的怒意,可是一雙眼睛裏麵已經有了狠厲的光芒。
馬經理也怒了,吼道,“滾出去,你特麼隨便進人包間算什麼意思?”
段暉並沒有反駁馬經理的話,而是冷冷一笑,朝著身後說,“馮大董事長,這就是您公司的部門領導,潛規則人小姑娘,威脅不成還強逼,這就是你們公司的規矩?”
說完,馬經理臉色大變,而那位段暉口中的“馮總”也下一秒黑著臉出現在眾人眼前。
段暉走進來,“我家小侄女不懂事,有什麼對不起您的地方……”笑了笑,“您就忍忍,她一向任性慣了,受不了您這苦。”
說完,拉起牧落,將她帶了出去。
走的時候對那位馮總說,“今兒的招標承讓了。馮總,您這內部事兒,得好好處理。”
牧落就一直被段暉拉出了那個餐廳,走得特別快,牧落腳上踩著高跟鞋跟不上,一出門就把段暉甩開了。
段暉回過頭,氣勢洶洶地向她走過來。她沒見過這樣的段暉,心肝一抖,“今兒受委屈的可是我!”
段暉就吼了,“您還知道您這是在受委屈呐,想過南哥知道後心裏得多難受嗎?”
牧落有一點兒沒想到,也沒預料到。段暉對南度的崇拜絕不僅僅是她所能想象的,一個從兒時就開始跟隨著四處作亂逞英雄的人,他所愛的所珍惜的,南度不在的時候,段暉都會好好地替他保護著。
這也就是常人所說的“愛屋及烏”。
牧落理清了這一點後,說,“我剛想潑他一臉呢,您這不就衝進來了?”
“放屁!”段暉戳穿她,“你要是想潑,我也不會衝進來了,瞧你剛剛那慫樣兒,以前扛槍扛炮的本事兒哪去了?!”
“……”
她噎了一下,沒憋出個屁來,算是默認了段暉的說法。
段暉叉著腰,平複了下心中的波瀾,“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你才有病!”
“說你有你就有。”
她又被噎住了。怎麼的,段暉凶起人來她還沒詞兒給反駁回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