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她收拾行李準備回學校,她走得戀戀不舍。把車還給李楠的時候,她順便拐他帶著自己去了機場。
九月份的天氣依舊很炎熱,她買的下午的票,一下車就熱得頭一縮。
相比起怕冷,她更怕熱。
李楠見她畏畏縮縮的,坐在車裏嘲笑她,“就北京這點兒熱就給你慫的?以後別說你是南度的女人。”
這話提精神,她當即就挺直了腰杆,從後備箱裏扛起了自己的行李。
“畢業了回京嗎?”李楠從車裏探出頭,絲毫沒有要送她的意思。
她點頭,又想起可能李楠那角度看不見,於是說,“我得趕回來結婚!”
結婚現在是她人生第一件大事兒。
李楠沒聽清,“什麼?!”
“我說我得回來結婚!”
李楠竟然問,“結婚?和誰結婚?”
腦子瓦特了。
“還能和誰結婚?走了!”
身後是李楠的聲音,聲音頗有些驚訝,“靠!你這麼就把人給搞定啦!”
誰和你似的?追人女孩子追了快十年才把人追進家門口?
姚陸然比她晚一天到學校,初為人妻,言談舉止竟然也開始變得賢良。其實在她的麵前也沒多賢良,就是說話開始比以往客氣了。
她不習慣。一個暑假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她不信。
果然,沒過兩天,姚陸然就恢複了轟轟烈烈的本性,喝酒猜拳的氣概樣樣不輸男子。
江山難改,本性難移,姚陸然一見麵還說,“今後就是已婚少女了,以後對你的種種豪邁我都會慢慢改掉的。”
然後一轉眼在班級聚餐上,和男生豪邁得差點兒沒掀桌子。
“樂樂怎麼沒來,不是說跟著你一起來?”
“臨時有事兒,沒來成。”
姚陸然聽完後哦了一聲,轉身又同一群男生拚酒去了。
她謹遵南度叮囑,不喝酒,不熬夜,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喝酒的時候也沒和姚陸然似的,趕著往前衝。
都是一群人精,敬酒的時候排場特別大,能言善辯地就哄著別人把酒給喝了下去。牧落趁機鑽進洗手間,算是躲過了一劫,實在躲不過的,也隻能硬著頭皮幹了。
顧程尹的頭發剪短了,露出了額頭,看著比以往精神了,也更有精英氣質了。
他過來的時候看見牧落臉不紅人也清清醒醒的,問,“沒喝酒?”
“不喝酒。”
“餐桌上怎麼能不喝酒呢?”顧程尹給她倒了一杯,“學咱這一行業的女孩子,不會喝酒豈不是很虧。”
她接過顧程尹遞過來的酒杯,也算給麵子,“我不會喝酒,你幹了我隨意。”
顧程尹一飲而盡,複問她,“你……”
還沒說完牧落就截住他,“找工作的事兒你別問,真沒戲。”
顧程尹很頹敗,“怎麼那麼擰呢?”
“不是擰,要是你公司沒那位,”說著她瞟了一眼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大美女,“我鐵定是要幫忙的。”
顧程尹之前就覺得挖她這事兒沒戲了,這道是過來抱著僥幸的心思問問,她這麼說了,遺憾也就落下了。
“行吧,以後要是有幫忙的,你盡管找我。”顧程尹給了她這一句話後,就回了自己原來的桌子。牧落仔細斟酌著這句話,祝嵐為難她的事兒他知道了,隻要她開口,他就一定得幫忙?
牧落暗自搖頭,兩個人誰也不欠誰,她犯不著去白白欠人情。
北京不是祝嵐的地盤,她管不著。
聚餐完了姚陸然的意識也差不多完了。人都散完了後,她扶著姚陸然站在馬路邊招手攔出租車,前方有一輛車一直開著大燈駛過來,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微微躲了過去,那輛車就停在了她的麵前。
是顧程尹。
連車都買上了。
混得比別人差一截,這種感覺真不是滋味,她站在馬路上,糾結著要不要接受別人的好意,顧程尹就搖下了車窗,笑著說,“怕我把你拐賣了?”
她這性格激不得,冷笑一聲,扶著姚陸然上了車。
顧程尹知道她們倆的住址,上車後就問了一句,“還住那兒呢?”
她應了一聲,顧程尹拐出了路口,“你們倆什麼時候搬出來吧,那地兒一到晚上就不安全。”
可是便宜。牧落沒說,而是略有敷衍地嗯了一聲,穩著姚陸然再沒說話了。
姚陸然嘴裏一直嚷嚷著什麼她聽不清,模模糊糊地都是一些雜亂無章的內容。
“落落……”姚陸然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低下頭問,“什麼?”
姚陸然又說了一句,她還是沒聽清,然後她就銷聲匿跡了。
等到紅綠燈的時候,顧程尹把車停了下來,姚陸然以為到了,拉了門把手就嚷嚷著下車,還非得強拉著她,大揮四方,“落落,走!咱結婚去!”
“……”
“噢!”姚陸然突然叫喚一聲,“我結婚了,這次該你了!”說完又黏在她身上,“我要伴娘,伴娘!”
她拿手指戳開她的額頭,“你結婚了親愛的。”
“不管不管,”姚陸然耍著無賴,“你畢業了結婚我一定要去!”
“沒人攔著你去!安靜!”
她這麼一吼,姚陸然竟然也安靜下來,褐色的眼睛此刻幽幽地盯著她,乍一看還有一絲毛骨悚然。
被人這樣盯著,在幽暗的空間裏,她看不清姚陸然眼睛裏的情緒,特沒安全感,
換做以往,她手裏要不操著點兒東西,一準兒是反守為攻直接上的。
現在不敢。
這兒是法治社會。
她和姚陸然倆人就開始莫名其妙地互相瞪著對方。
坐在前麵的顧程尹打破了這份僵持,“你要結婚了?”
語氣平靜,也帶著試探。
她頓了頓,才意識到姚陸然剛說漏嘴了。也沒什麼好忌諱的,她大方地承認了,顧程尹在前麵開著車,笑了一下,“挺好的。”
到了樓下的時候,她吃力地扶著爛醉的姚陸然下車,走到副駕窗口,見顧程尹正在發呆,她輕敲車門,顧程尹看過來,她微微俯下身,“謝謝了。我們先上去了。”
顧程尹點頭,“都是同學,別那麼客氣。”
牧落像是淡淡對他笑了笑,什麼都沒說,轉身扶著姚陸然上去了。
顧程尹在看到那扇窗戶亮了後,開車離去。
她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姚陸然這個龐然大物卸下來,她癱在床上,姚陸然就貼了過來,八爪魚似的手腳並用將她纏住,喃喃著,“煬煬……”
她哭笑不得。幹完了搬運工,還得充當人老公,她這服務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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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期的課越來越少了,她去找了一份工作先應付著。姚陸然不擔心這些,倒是開始報名上俄語班,每天回去都能聽見她練習著那些拗口的外文。
她緊趕慢趕準備著回北京後的事兒。
這次找的工作很不錯,牧落很滿意,大企業大手筆,應聘的時候她用著南度送她的化妝品,麵試官問她各種專業與非專業的問題,她一一應答,三天後就收到了麵試通過的消息。
她上班的第一天經理就走過來問她,“小牧啊,好好幹,這以後有提成,少不了你的。”
經理是一個常年梳著中分抹著發膠的中年男人,很典型的中年發福,一雙油膩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笑容僵了僵。
她所在的豐町集團涉足各行各業,主營的是房地產,副營有動漫和娛樂,還有連鎖酒店。和李楠的公司一樣,涉足極廣,各種投資各種盈利。
她已經不在乎專業專業了,大學四年白學了,能找著工作就不錯了,沒得她挑的。
她覺得自己算是混得差勁兒的。
她被分配在一個小部門,主要負責整理資料。活很輕鬆,也相當沒用。
有一個叫“胡蘿卜”的姑娘特別神,上班第一天她被經理揩了油,這姑娘給看見了,然後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知道了。
胡蘿卜還湊上來問她,“哎,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她正在看資料,聽見身旁有人說話,轉過頭,就看了一個五官特別小巧的女生,她說,“牧落。”
“那咱以後就叫你小牧,行不行?”
她點頭。
胡蘿卜繼續說,“我叫胡洛,大家都叫我胡蘿卜,你以後也不用拘束,就叫我胡蘿卜好了。”
她繼續點頭。
胡蘿卜:“咱馬屁精……馬經理可是出了名兒的好色,這公司裏有點兒姿色的姑娘都沒少受他的汙染。剛經理是不是摸你手了?”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她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胡蘿卜一拍巴掌,“哎喲喂,這才上班第一天就這樣了,小牧以後你的日子難過了。”
“……”
“這這這這……這第一天就摸你手了,那以後不還得……”胡蘿卜說話不忌口,說了後又頓住,“你不知道,就原來你接替職位的那個姑娘,人漂亮又能幹,最後不願從那馬經理,就被馬經理給趕出去了。你今後小心點兒,那馬經理不是什麼好人。”
她謹慎地點點頭,然後感謝了一番胡蘿卜,胡蘿卜大手一揮,“沒事兒,咱就是看不慣馬屁精那作風,以後是同事了,多多關照啊。”
這話怎麼也該自己說,牧落尷尬地笑著,胡蘿卜歎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回自己的崗位去了。
她中午吃飯的時候,在食堂就遇見了馬經理。
馬經理端了一個盤子坐在她對麵,“小牧啊,吃飯呢?”
她低頭吃飯沒說話,這不是沒話找話呢嗎?
“第一天工作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同事們對我也挺好。”她開始加快吃飯的速度。
馬經理絲毫沒有要走開的意思,“以前你有沒有過工作經驗?在我們部門還習慣吧?”
“挺好的。”她吃得越來越快。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我呀,就是怕你待不習慣,給你落個上司不關心體恤員工的印象,你別說,馬經理以前剛畢業當實習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
牧落“噌”地一下站起來,“經理我吃完了,您慢慢吃,我先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