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語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南度又給她發來一條,“早點兒睡。”
她一挑眉頭,“沒你睡不著。”
言下之意,你就不能今晚上回來?
南度那頭好半天才回了她,“今晚不行,有事兒。”
她氣結,什麼事兒?忙著和許笙相親?
她要被憋死了,打了一排排的字,最後又全部刪了,扔了手機頹喪地趴在書桌上。
================
南度是真有事兒。不是許笙,而是自家母親,舒慧秀。
南正遠的意思是,今晚你要敢出這道門,你媽就敢追到你家裏去。
南度很清楚舒慧秀的作風,年輕時候打下來的響當當的名聲,要不是靠著非比常人的毅力和臉皮,也決計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南正遠說的,他還真信。
家裏的格局一向樸素,舒慧秀從廚房出來,見到乖乖在和自家丈夫下象棋的兒子,心頭的鬱悶減緩了些,挪了一個凳子坐在爺倆的中間,縱觀棋局。
南度的心靜不了,尤其是剛剛看到了家裏那個小姑娘發來的消息。
沒你睡不著。
口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很輕,舒慧秀沒察覺。
“今天和許丫頭相處得怎麼樣?”舒慧秀不動聲色地問。
南度也不動聲色地答,“老同學見麵,能怎麼樣?”
舒慧秀眉心輕擰,問,“那個牧落小姑娘回北京了?”
吃掉對方的“卒”,南度滿嘴跑火車,“沒呢,人上海上班呢。”
這種謊言換來舒慧秀的一聲輕嗤,“你騙誰不好,騙你媽?那姑娘要是不回北京,你能回來?”
“……”
“你爸說,把你調回北京來,嚴加看管,與其把你弄去雲南你們倆偶爾見麵,還不如弄回北京誰也別見。”
南正遠下棋的手一滯,看了自己媳婦兒一眼,又看了沉穩的南度,算是背了這口鍋。
南度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舒慧秀這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告訴他這個事實。
可從小到大南度最不怕的就是自己母親的威脅。
小時候皮,和葉先進三個人在大院裏上躥下跳,掏鳥窩捅水管,什麼事兒新奇沒幹過就幹什麼,沒個底線,舒慧秀怕鄰居惹意見,沒少壓製他,把他鎖房間裏,他翻窗撬鎖都得跑出去淘氣,後來人長大了,舒慧秀更難管住他,就讓南正遠鎮著他,他上初中那會兒還會怕,上了高中後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南正遠那一鞭子抽下來他也不在怕。皮糙肉厚得讓舒慧秀牙癢癢。
南度假意推辭,“您別,我覺的雲南不錯,回北京了我真不習慣。”
舒慧秀一巴掌蓋過去,“北京你生活了二十幾年,不習慣?你媽我一年到頭見不到個人,就不替你媽我想想?”
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件讓舒慧秀惦記的事兒,回家和娶媳婦兒。
南正遠在一旁也不插話,看著母子倆各玩兒各的心機,到最後舒慧秀走開了,才沒忍住說一句,“我不管你這些感情上的事兒,可你自己也得謹慎,你媽媽幾十年看人的經驗,算是給你提個醒兒。”
“您在擔心什麼?”
南度也感覺得到這次回來舒慧秀刻意避開牧落的事兒,說話還算客氣,就是把許笙拉來和他見麵的時候語氣有些寒摻,除此之外,都是回避這一敏感的話題。照她的性子,不該是這樣忍著不說,要不然就是其中有人幹了什麼。
南正遠睨他一眼,“什麼擔心什麼?你媽那是擔心你,別不知好歹。”
“你媽那是之前不知道那小姑娘為什麼吸毒,從事行業多年,把人給想偏了,我那次給她說了,之後倒也沒再提,”南正遠眼睜睜地看著南度毫不客氣地將掉了自己元帥,笑了,“棋藝有長進。”
“後來呢?”南度問,“後來說什麼了,什麼都沒說?”
“誇過那丫頭。可心裏還是膈應,就像是你媽以前說的,做過的事兒,再多的輝煌也掩蓋不住。”
南度沒說話,收好了棋盤,站起來,“我回去了。”
“不怕你媽追過來?”
南度順手拿過桌子上的一袋化妝品,看了看,說,“我家那鑰匙,還在我媽那兒嗎?”
“早還給你,”南正遠奇怪,“當時說還給你了,怎麼,沒找著?”
“可能丟了,我都多久沒回過家了?”
舒慧秀還算光明磊落,知道她有女朋友了也不仗著自己有鑰匙橫行霸道,就是搞個思想工作,隨便拆個台。他的母親,當真是天真可愛。
出門的時候舒慧秀從房間出來,瞪他一眼,怒道,“去哪兒?這麼晚了?!”
“還能去哪兒?回家。”
“這兒不是你家啊?回來!”
南度無奈,轉過身說,“媽,要不改天我帶她來給你看看?人真的挺不錯。”
舒慧秀嘴硬,“你別替她說話,我告訴你,沒可能。”
那姑娘算是當初算是救了他兩條命,舒慧秀就算再怎麼討厭別人,這輩子累積而成的豐富經驗也不可能將她拒之門外,更不會和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說別人的壞話。南度心裏明白,所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關鍵還是在於那個“進”,所謂進退有道,南度也不強逼,這倆人都互相僵著不肯見對方,一個是怕,一個倔,南度想著,要是以後逢年過節帶回家,得鬧成什麼樣兒?小姑娘之前的人生都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刀槍不入臨危不亂的典型代表,怎麼一碰見舒慧秀,就跟遇上了冤家似的。
南度回家的時候,黑漆漆的一片,他摸黑著進了屋,聽見了響動的正義熱情地撲上來,哈著熱氣圍著他。
他安頓好正義後,進了房間。
房間內光線更幽暗,他夜視能力好,緩步走過去看見她睡得正安穩。
借著透過窗簾灑進來的月光,他看見她蜷縮著身體,抱成了一團,皺著的眉頭睡得並不安穩。
他輕輕地撫平她的額頭,退了出去。
===============
牧落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心裏有氣。
沒有為什麼,就是有氣。而她發現正義不見了的時候,心裏的火更大了。
在這麼孤獨的時刻,連正義都想要逃跑了。
懷著一顆孤獨並且暴躁的心,刷牙的時候大腦開始清醒,突然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場麵,東西搗鼓一番後,胡亂洗了一把臉,感覺手心充滿了力量。
當時沒有衝上去打架,現在倒是無比後悔。
坐在沙發上,她看著漆黑的電視屏幕,忽然就反應過來,正義是怎麼跑出去的?
她快步走到門邊去檢查門鎖,門鎖安然無恙。
她正在思索著正義怎麼出的門,門鎖就響了。門開了,正義鑽了進來,她抬頭,看見給她帶回了早餐的南度。
一早上起來的悶氣頓時煙消雲散,她傻愣在原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南度從她身邊經過,“腦袋還沒清醒?”
可能真的沒清醒,她跳起來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書房。”
“我怎麼不知道?”
“你睡著了。”
她跟過去,拿過了早餐,狐疑地問道,“難道你昨晚就回來了?”
“你不信問正義?”
正義吐著舌頭,前爪匍匐在地。
她喝了一口豆漿,繼續跟著他走,“我有點兒舍不得正義。”
南度頓住腳步,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她。她也停了腳步,站在原地,把食物咽了下去,剛要改口,就聽見南度說,“那就不要送回去好了。”
她登時眉開眼笑,“你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南度朝她走過來,她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
南度走過來直接捧住她的臉,捏了捏又搓了搓,她任他胡作非為,一雙水靈的眼睛瞪著他。南度笑了,“皮膚還挺好。”
“謝謝誇獎。”
她咬掉最後一口油條,將垃圾扔進了桶裏。
“你等等。”南度說完就往樓上走,她站那兒等著他,正義跑到一邊去自己安靜了。
南度很快從書房出來,手裏提著一個袋子,她瞧著眼熟,沒能想起來。
“送你的。”南度把那袋子遞給她,她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標誌她想起來是自己昨天看見南度拿走付錢的袋子。
給她買的?
她錯愕之餘還有一些小驚喜,南度說,“都是二十好幾的姑娘了,還學不會化妝,別說出去丟人。”
那袋子還挺大,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看,除了化妝品以外,還有一套護膚品,準備得倒是齊全,牧落猜想著大概是他不懂,被人店員忽悠著買了兩套。
她故作不開心,一臉的故作正經,“丟誰的人呐?”
南度又上手捏住她的臉,“別打扮得太漂亮了,我不太喜歡你引人注目。”
送人化妝品還不讓人漂漂亮亮地出門了。牧落抱著那袋子,“姑娘我不化妝照樣引人注目。”
以前她看著姚陸然搗鼓這些化妝品,也沒動過心思要化妝,主要是嫌麻煩,她這人懶,愛賴床,一想到睡覺,化妝什麼的都全忘在腦後了,大學四年都快過去了,她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她打算什麼時候請教請教那兩個人,都是化妝的能手,尤其是盛樂陵,高中的時候就看見她往自己臉上搗鼓這玩意兒。
她煩悶了一個晚上的心結,因為這個化妝品,倒是什麼事兒都明朗了,心情好了,走路都能飛起來。
南度特好笑,給正義順著毛,“什麼事兒給你高興的?”
她湊到他身邊去,“我們學校,有的男生追女生,都是送玫瑰送口紅,有的富二代,還能讓人宿舍樓掛滿了橫幅,寫著‘XXX做XXX的女朋友’,特高調……”
她莫名其妙地就給南度講起了自己的大學生活,講到2001年的時候,她頓了頓,靠著南度肩膀的她回過頭,問,“01年北京申奧成功了是吧?”
南度點頭。
“08年奧運會,咱倆一起去吧。”
南度繼續點頭,“還早著呢。”
“要是日子過得忙碌,也不早了。”
牧落想,要是能一切順利,倒是倆人就結婚了,沒準兒還有個小寶寶,到時候一家三口去參加開幕式,想著就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可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