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疑惑,“你沒有給我電話。”
她感覺到南度的體溫燙得不正常,推開他,手背探上了他的額頭,“你生病了?”
說著她趕緊拉著他進屋,他病懨懨的模樣沒了以往的精神氣,她看了直心疼,“生病了怎麼還跑回來了?”
她翻出了藥箱,裏麵日常備用的退燒藥她一股腦全拿出來,倒了一杯白水給他,南度盯著那些藥好半天不說話,她以為是他鬧小孩子脾性不願喝,坐了下來勸道,“快喝,都多大的人了!”
南度囁囁地開口,“我怕喝了更嚴重。”
“……”
在她的逼視下,南度乖乖地喝了下去。
南度說她不接電話,然後這麼大老遠地就跑回來了,她拿出手機,查看了手機話費,才發現是沒錢了。她頓時愧疚,主動解釋道,“我手機沒話費了。”
南度嗯了一聲,正義趴在南度的腳邊望著他們,南度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說,“你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事兒了。”
“我在北京不會有事兒的,”她輕聲問道,“請假回來的?”
南度微微點頭,意識有些混沌,舟車勞頓的旅程加之精神上的疲憊,他感到頭腦沉重。
她的頭發柔軟地垂在肩膀上,那些熟悉的芬香往鼻孔裏鑽,潛意識裏找到了安全感——她就在身邊,如她所說,在北京,好好的。
南度這一趟回來得太突然,算是給她無聊的生活裏添了一份驚喜。
南度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一夢,就夢到了一些往事。
那些冗長而沉重的記憶,彙聚於他那一年裏不經意的一次初見,她站在天台上,周圍圍了一幫子不正經的大老爺們兒,她說的都是他們聽不懂的中文話,她說讓他帶她回家。
那個時候的家,或許對她來說,不是北京,而是雲南。
而夢裏太過渲染她,她的笑容太過耀眼,像個男孩子一樣,一隻腳踩在天台上,手搭在膝蓋上,言辭之間盡是輕浮,卻又聽著正經。
而第二次見麵,就帶了血腥。
那是她初次與他格鬥。她孤身闖進了他們駐紮的營地,那個時候的也葉先進還沒有調入他們隊裏,如果那個時候就調了進來,也許從那時起,倆人就是冤家,而他也不用親自出手,弄傷了她。
她的身手敏捷,可到底是不比一個嚴格訓練過的軍人,論速度與力道,她都敵不過他,他習慣性地拔出了隨身的刀,手起刀落之間,她反應慢了一拍,後肩上被鋒利的刀尖割破了衣服傷及了皮膚,她靜靜地看了一眼,兩個人都是作戰的姿勢,她卻先笑了,“南上校,久違了。”
那些樹枝過於繁密,將陽光遮擋得密實,那一片昏暗的視線裏,她白皙的皮膚更顯蒼白,她說,“咱能歇歇嗎?我打不過你。”
他皺眉,警惕地看著她當著自己的麵坐了下來,一點一點將自己別在腰後的槍,腳踝處的小刀卸了下來,坦誠地說道,“你們消息靈通,我也不需要做自我介紹,那我有話直說了。”
“我幹不掉老杜頭,你給你們內部消息,你們替我幹掉他。”
盛岩的軍師助手,竟然要他幹掉盛岩的頭領,她自己的領導。
他自然是不會信的,她又說,“要我讓你卸一條胳膊你才信我嗎?”
她的話裏帶笑,笑裏又偏偏帶了幾分涼薄,他分不清這是不是局中局,在沒有確定之前,他是不可能拿著這麼多條人命隨便開玩笑,他依然沒有給她回複,而她自顧自地站起來,“都這樣了你還不信我?南上校,你我都是好好地中國人,我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做賣國賊?您仔細想想,如果不是為了幹掉老杜頭,我在雲南待得好好的,吃飽了撐的來這兒受這份罪?”
她肩頭上的血越流越多,順著她的手臂流了下來,她毫不在意,說,“你們待在這兒沒有行動,是不是沒有任何證據?”她偏過頭笑了,從衣服裏掏出一張芯片,“這是他們的交易記錄,軍火走私,毒品販賣,大多是與國內來往頻繁的記錄,你的戰友……”她頓了一下,“你們那位被暗殺的副隊長,也在這裏麵。”
“我做這些沒有惡意,”她看著他全是防備的眼睛,“我想感謝一位故人的救命之恩,他救過我,讓我活了下來,那我就得幹對得起他的事兒。”
這個夢纏纏繞繞,全是她當年幹過的事兒,她掙紮著在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世界活下來,與凶險並行,與死亡同存。而在他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她的時候,首先冒出來的念頭是她出事兒了。
盡管這個想法不真實,可當時正生了病休息的他,還是第一時間趕回了北京。
請假的時候部隊並沒有給批下來,是他找到上級再次請求,上級特別氣,問他理由,他說女朋友鬧分手,想趕回去處理幹淨。
上級就怒了,說,“給你兩周的假,該分就分,和好了最好給我把婚也一起結了,你小子今年的假完了!”
上級的規矩就是這麼無理。
而當他見到牧落的時候,心裏頭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自己一路開車回來,總是想著萬一牧落被綁去了緬甸,他是不是就白回了一趟北京?
那個時候太著急,忘記了要聯係段暉或者李楠,一心隻想著趕回去確定,以至於什麼念頭都淡了。
牧落在院子裏和正義嬉鬧,他一覺睡醒,出了不少的汗,洗了澡渾身輕鬆,出門去找她。
正義見了,朝他撲了過來,他牽住正義的前爪,正義吐著舌頭,在他麵前蹭了蹭。
她看到他,也過來把手探上了他的額頭,“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那是,”牧落比較自我,“牧大醫師配的藥能差嗎?”
南度的腦袋裏還想著那一場夢,其實仔細回憶當時的情節,牧落那句“我想感謝一位故人的救命之恩,他救過我,讓我活了下來,那我就得幹對得起他的事兒”,此刻卻曆曆在耳,她的恩人是誰,到現在也還是個謎。
“問你個事兒,”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揣進兜裏,看著低頭逗狗的她,“你之前提起過你有一位救命恩人,是怎麼回事兒?”
牧落逗正義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就被正義咬了,咬得不輕不重,可她還是受了驚,把正義的唾液不留痕跡地擦在南度的衣服上,抬頭說,“什麼怎麼回事兒?”
南度:“怎麼救的你?在哪兒救的你?給過你什麼啟示讓你這樣報答他?還有……”
南度盡量把話說得正常,“是男是女,你們倆有什麼交集?”
“……”
她複低頭去報複正義,有些不自在,“你不知道?”
南度挑眉,一副“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的模樣。她複低頭去報複正義,正義被她煩得跑進了屋裏,她躲不開了,於是說,“我當初就說了那麼一次,你怎麼就記得這麼清楚?”
“不巧,就這一句我記得最清楚。”
牧落說,“你是臨時請假吧?”
“是。你不要岔開話題。”
“……你真不知道?”
南度搖頭。
靠!
自己救的人也不記得,那他當年以為自己從火堆裏救出來的是什麼?阿貓阿狗,隨手一救的?
她玩弄這南度的衣袖,忽然抬起頭,“那我後來以身相許給了我的救命恩人,你知道嗎?”
他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變化,在提到“以身相許”的時候他挑了一下眉頭,眼裏平靜如水,說完之後還看了她一眼,扭過頭,進屋找正義去了。
這麼平靜?一點反應也沒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了?
她跟著進屋,追問,“你怎麼不問了?”
南度倒是一聲不吭,輕輕揉著正義的頭,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過去逼著南度正視自己,南度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她,她笑了,“在想什麼?”
南度抓著她的手腕就把她往自己懷裏帶,“沒什麼。”
這麼憋在心裏可不好,她圈住他結實的腰,“你不是好奇嗎?”
“你不用說了。”
“不。你都問了,我說了一半又不說了,是不是顯得我特不厚道?”
“……”
她揪著南度的衣領,順勢往上親了一口,一口不夠,又親了一口,“那我可說了啊,”頓了頓,“我呢,是個很傳統很保守的女生,以身相許這種事兒,除非是我看上人家,否則是一定不可能發生的,你明白吧?”
南度眼裏有些迷霧,她的話也不知道理解了幾層意思。
她看上的男人,不就一個南度嗎?
南度皺著眉頭,想得特別認真,看著她神色微微有些複雜,最後緊皺的眉頭一鬆,說,“算了。遛狗去。”
“你!”牧落直起身子就要炸。
南度瞥了她一眼,她萬千的針芒瞬間軟成了柔絲,舉高的手最後極為不甘心地在南度的衣領上輕輕地拍了拍灰塵,“你說遛狗,那就溜唄。”
自從正義來了以後,她就沒有好好散過步,這條路上的貓咪特別多,隨時就能從一戶人家鑽出來,剛開始她還使勁兒牽著正義不讓他撒潑,後來發現這是徒勞的,就幹脆不散步了,吃過晚飯就在家待著看電視,偶爾防備正義啃她的桃樹皮。
南度一路牽著正義,正義竟然也沒有撒歡,見到了貓咪也不和平時她在的時候一樣歡騰,頂多走近了就上前嗅嗅,她直歎這年頭連狗都欺軟怕硬。
南度聽見後斜睨了她一眼,像是笑了一下,等到她轉過頭去看的時候,他又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片區都是麵熟的阿姨,偶爾碰到了,也會停下來打個招呼。都是認得南度和她的,對方以為是新婚夫婦,笑著揶揄幾句,問什麼時候生小孩兒?
南度沒說話,她就犯尷尬了,幹笑了兩聲,“還沒拿打算呢。”
“年輕人喜歡過二人世界,沒小孩兒也行。”對方笑著,然後又聊了幾句,走遠了。
目送走了那位熟人後她就立馬黏住他,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膊,一直盯著他,南度看了她一眼,“說。”
“咱要是結婚了,什麼時候要小孩兒?”
她問得直白大膽,一點兒不害臊,南度也麵不改色,“這事兒得看緣分,沒準兒等不到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