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遍地,秋毫梭梭,舉頭西望浮雲,浮雲如龍如蛟。
霍霍刀劍,軟甲銀盔,萬裏倚天長劍,長劍破鞘待吟。
危樓尤在,花閣暗香,舊時風雨,今掀浪,流水往事,弄是非。
月明星稀,西風蕭瑟,冷月高掛枝梢,高闊的夜空中星鬥披掛,天亮,地黑,仿佛是那寒氣將光阻隔了似的!
看那夜幕中,北鬥七星,忽明忽暗,似有乾坤逆轉的趨向,帝星與將星滔晦不明,似要和二為一,可為何暗淡無光?
萬物生相,此刻這天象,又說明了什麼,天意到底為何?
這浩瀚天幕留給世人多少懸想。
在這樣的夜幕下,火光通天的軍營重地,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逡俊。天太黑看不清那人的麵容,可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孤傲與悲哀,連風都被感染得呼呼作響,似在悲泣,在哀絕……
議事帳內雲蕭與上官盛越正在商議回京路上的種種險要,布兵圖上,圈圈點點,守城門前軍旗駐定,談論到關鍵時刻,聲音也為之提高了不少。
那男子愈聽眉睫皺的愈深,月光照耀在他冷酷的容顏上,隻見原本就冷冽的臉孔竟然有些狡詐,風吹拂著他黑色的外襯,外襯隨著風的擺動左右搖晃,看他臉上好似帶著濃濃的不甘與些微的恨意。
帳內談論正激烈,而他卻在這時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行去,在夜幕的掩蓋下那抹孤傲與哀絕仍是未曾減少絲毫!
另一處軍帳內,柳染手握梅筆,書案上紗絹平鋪,微耀的紅燭,燃得隻剩半截,秋風透過漏紗,傾覆在帳內,吹得那半截紅燭東倒西歪。
筆尖與紗絹咫尺的距離,她抿著唇,麵似猶豫,不知該怎麼入筆,那似乎是一種抉擇,抉擇入筆的輕重。輕與重都是她掌心之力,可又似不在她能控製的範圍。
就在她入筆之時,腦海裏空空如洗,隻隨筆尖竄動。頃刻間,白如雪的紗絹中,墨汁侵襲,秀麗絹氣的筆風帶著少見的堅毅。
“從心而論。”這四個字就這麼顯現在了紗絹之上,而她似乎很滿意,盈然一笑,秋眸泛柔。
放下筆,雙手托起紗絹,眼眸深處,好似回想起什麼,堅毅的的神色,鐵了心。
突然,一陣強風打來,吹得帳紗搖曳動蕩,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冷意侵襲,透過單薄的罩襯,沁入內心最深處。
秋夜甚涼,涼入心扉,不禁觸動她極力淡然的往事,唇角勾勒弧度,眉眼清魅,不一樣的風韻,不一樣的氣度,千寵萬愛集於一生的溫室嬌花,就算被保護的再好,在經曆了大起大落的悲喜後,必然會成長。
突如其來的暖意沁進,惹得柳染一陣毛骨悚然,暖中帶著陰森的氣息,空氣裏魅色浮動,詭異得讓人怯怕,她仿佛感覺到什麼異動,豁然抬起秋眸:“子謙?”一聲驚呼,紗絹落地,,銀白的絹,薄如蠶翼,被風吹拂到徐子謙身前,他用手勾起住紗絹一角,使得它不至於掉落到地。
不經意的睨了一眼白絹上的字,不知為何,臉上布滿嘲弄,也不吱聲,捏著紗絹的手有些顫抖,他在紗絹與柳染之間來回流轉。
這樣的子謙是柳染從未見過的,就算是那日他一句話也沒多說,轉身就走,也未曾出現這樣的神情,這樣的他,令她措所不及。
“你怎麼來了?”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為什麼一聲不響的站的她身前,諸多疑問,柳染不知該怎麼問,冷氣順著咽喉吸入股子裏,那冷冽是從內心最深處散發出來的。
她直視著眸光來回流轉紗娟與自己之間的徐子謙,見他目光忽而飄閃,忽而嘲弄,一雙銳利的酷眸裏,好似裝了太多不為她知的東西,太沉重,太悲哀,她不願見,更甚至不願直視他的瞳,呼喚道:“子謙。”
徐子謙恍若未聞,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那被他勾在指間的紗絹,紗絹上未幹的墨汁韻染了整塊絹布,靜謐的詭異,流蕩在空氣裏,久久,久久!
當他豁然抬起頭之時,柳染竟不知為何狼狽的向後退了幾步,而他卻步步逼近,“子謙,子謙……”柳染,一聲聲的喚他,他卻恍如未聞。
退無可退,被逼到窗沿的角落,銀勾因被震動而不斷的搖曳,柳染慌了,怕了,“你要幹什麼?”她強忍著恐懼和全身止不住的抖擻,伸手企圖將他阻隔在一臂之外。
徐子謙邪謔魅笑,包涵著悲哀,包涵著痛苦,感染了幕色,感染了周身的氣流,仿佛世間最哀的事,就發生在他身上。
“我要幹什麼,我想幹什麼,幹什麼……”雙眼迷茫,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幹什麼?“哈,哈,哈……”突如其來的一陣狂笑,久久不能停止,好不容易狂笑過去了,他抬起銳眸,眸裏布滿血死,難以形容的狡詐,充斥著著他原本有型有款的冷酷容顏,使得他看上去就像那索命的閻王。
“從心而論,真的行嗎?”他眼巴巴的啾著柳染,要答案,“能嗎?”
“能的。”柳染本能的回答她:“隻要一切隨心,對與錯,是與非,那些都不重要。”
“真的?”徐子謙好似還在虛幻的漂遊,“從心而論……”嘴裏喃喃的重複念叨著。
“恩!”她重重一點頭:“怎麼了?”看他好似沒有剛才那般激動,柳染的心也靜了下來,頹廢的虛軟在床塌上。
如果她知道巨變就在眼前,還會這麼放鬆下來,恐怕難啊!
突然,銀光閃爍,刺痛了柳染的眼球,她猛的向右一偏,在她來不急閃躲之時,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就這樣抵觸在他頸間,而匕首的另一頭握在徐子謙手中,原本被他勾在指間的紗絹也因為這一係列的動作而徐徐滑落,從心而論這四個字依稀還能看的清楚。
驚訝之下,柳染什麼反應也沒有了,“子謙……”唯有這兩個字在她嘴裏吐露出來,待反應過來想要掙紮之時,已經完全無能為力,一個身懷六甲,即將臨盆之人,怎麼能掙紮得開如他這般魁梧的男子。匕首還是穩穩的抵觸在她頸間,她的氣息愈來愈濃重,混合著徐子謙散發出來的熱量,致使她覺得窘吸,她強忍著懼意,冷聲道:“子謙,你想做什麼,快把匕首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