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殺了燕兒?”涉水開口,帶著三分嗤笑,三分無奈。
“我別無選擇啊!”謝老爺忽然激動起來,隻見他晃晃悠悠站起,指著涉水嚷道,“不然我能說什麼?告訴我親兒,他視之如命的女人拋棄了他,跟別的男人跑了?!說那個女人絕情到麵對我這老人家的下跪都無動於衷、執意要走?!說那個女人從頭到尾看中的隻是我家的錢,半分都未愛過明軒?!”
一番撕心裂肺的剖白,震得涉水半晌說不出話。
“老爺…”管家擔心地走過去,扶著他慢慢坐下。
“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謝老爺還在囁嚅,“我寧願他恨我這個父親,我也不想親手毀了他的夢啊…”
涉水語塞了。她看了一眼吳玄,吳玄也是一臉凝重。
就在大家沉默的時候,一個溫柔的女人聲自門口響起:
“你說的可是真的…”
隻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門外的陽光裏,太過強烈的光暈使得她的輪廓有些模糊,仿佛與天地化成了一片。
“燕妖?你怎麼會到這兒來?”涉水驚道。明明,燕妖是無法在白晝現身的。
“妖?!”老管家臉色一黑。
忽然——
“爹!”燕妖“噗通”一聲跪下了,“爹!我錯了!是我錯了!”
謝老爺將雙眼瞪得溜圓,一臉難以置信。
“爹——!”燕妖長嘯一聲,跪著爬過來,白色的裙裾帶起一路的塵土,“我是明軒,我是明軒啊…爹…”
“師傅!”老管家猛地拽緊涉水的衣袖,語無倫次,“這…這…”
涉水閉了眼,穿過層層迷霧,她果然看到了謝明軒那如風中殘燭般搖曳的魂火。她知道發生了什麼,此時卻無法狠心道出。
“爹…”燕妖哭著,抱住謝老爺的雙腿使勁搖。
“明…明軒…”出人意料地,謝老爺伸出顫巍巍的手摸上了“燕妖”的臉,“是明軒,你是我的明軒…”
“爹——!”淚水劃過“燕妖”不算美麗的麵龐,如決了提的洪,“爹,是兒子錯了,兒子癡心錯付,兒子不該惹您生氣,兒子更不該恨您,是兒子錯了…爹…原諒我…原諒我…”
“兒啊…”謝老爺一把摟住“燕妖”揉進懷裏,老淚縱橫,“爹不怪你,是爹的錯,爹沒能留住她,是爹對不住你…”
“爹…”
涉水跟吳玄對視一眼。眼前這略顯詭異的場景在他們眼中沒有任何不當,反之,卻是如此催人淚下。
涉水拍了拍老管家的肩,道:“去跟你家少爺告個別吧。”
老管家依舊一臉迷茫,他慢悠悠地轉過頭,看著跪倒在地的“燕妖”,輕輕地喚:“少...少爺?”
“燕妖”抬頭望著他,眼裏盈滿了淚水:“杜伯伯…”
“少爺?”老管家不敢相信地又喚一聲。
“哎!”“燕妖”肯定地點點頭答應。
下一瞬,老管家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撲了上去。一時間,三人哭作一團。
涉水不忍看著,慢慢將目光移向陽光明媚的門外。院子裏有兩棵一人高的樹苗,正在初夏的陽光裏展開翠綠的枝葉迎風招展。
好不容易,哭聲止了。
“爹…”“燕妖”的聲音很輕柔,帶著微微的空靈,“兒子該走了…”
“走…?去哪兒…?”謝老爺的聲音顫抖著。
“兒子…真的該走了…”“燕妖”撐著身體慢慢站起來,一步一頓地走向門外,“那兩位大人…等得太久了…”
“兒啊…”謝老爺伸手去夠他的衣擺,卻抓了個空。
“燕妖”走到門口,回頭。門外的陽光很刺眼,很奪目,盛大的光暈籠罩著她,仿若羽化的仙人。漸漸的,她的身影開始逐漸模糊。
“爹…兒子不孝,此生您的恩情,兒子來世結草銜環為報…”
“明軒!”謝老爺掙紮著爬起來,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弧度,“爹不要你來世,爹求你別走…”
然而隨著那雙手逐漸垂落,燕妖徹底消失了。她化作了一縷縷金色的星光,逐漸被湮沒在了更為明亮的日光裏。
“老爺——!不好了!”一個小廝的聲音在院外響起,“老爺——!少爺剛剛過世了——!”
驀地,謝老爺跪坐在地。
就這樣攤在那兒,好像再也無法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