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驟然薨逝,便仿佛是一盆冰冷的水,澆熄了朝堂後宮一切不安分的火苗。這幾月,到似乎是上元十四年中,難得安分的幾月。
到了九月末,一場秋雨接著一場秋雨的落,天氣比起往年要冷上許多。
這一日晨起窗邊已經結滿了瑩白的霜,蘇絮推開窗子,涼涼的風極快的鑽進屋子。蘇絮攏了攏披著的外裳,元慈帶著延泓、卓逸兩個從門外進來,雙手一疊,福身與蘇絮道:“母妃,夫人安康。”
蘇絮笑眯眯的轉首,立時掩上窗子。福身仔仔細細的去查看延泓身上的衣服夠不夠厚,極是慈愛道:“方才過來,冷不冷?”
延泓搖著小腦袋,神色有些急迫的抓住蘇絮的手,道:“母妃,天忽然冷了。青萼妹妹會不會生病啊?母妃快接青萼妹妹和姨母進宮!”
蘇絮被延泓的話逗得隻想笑,她扶著延泓的小臉蛋兒,輕聲道:“母妃過一會兒就派人出去替你問一問,安心去上書房,好好聽師傅授課!”
延泓扁著嘴,有些不開心的樣子。蘇絮看著,心裏動了動,立即答應道:“泓兒乖乖聽話,母妃讓人接青萼妹妹進宮可好?”
延泓聽見蘇絮這話,雀躍的點頭,興高采烈的拍手。自打青萼用了延泓的吃食中毒後,蘇絮三不五時的便會提起青萼救了延泓一命。縱然延泓小小的孩子不大懂蘇絮的意思,可也知道青萼是跟自己好的。如此,他便越發惦記著想看見。也正合了蘇絮的心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於他二人自然是好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又或者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蘇絮親自送延泓等人出長樂宮的門,正要回身進殿,便看見昭雲歸提著藥箱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過來。瞧見蘇絮,神色極是淡然從容,跪地行禮道:“夫人萬福金安。”
蘇絮看著他如此沉默的表情,心裏極不舒服。自打中秋之後昭雲歸對自己便一直淡淡的,那種陌生感讓她心裏驀地生出一種握不住的害怕。可每每想起,蘇絮又覺得好笑。她哪裏有那個立場去握住昭雲歸呢?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昭雲歸,說旁的話,低低嗯了一聲,一壁回身進門,一壁道:“起來吧。”
如此,蘇絮走在前麵,昭雲歸緩緩的跟在後麵。
進了合歡殿,蘇絮坐在座屏裏,昭雲歸跪在另一端。極安靜的號完脈,不過象征性的囑咐幾句便要走。蘇絮心裏發急,不禁叫住他道:“昭大人留步。”
昭雲歸腳步一頓,低垂著頭,看也不看蘇絮,“夫人有何吩咐?”
蘇絮方才那話出口,變深覺沒什麼話能與他說。思來想去,便仿佛糊塗了一般,訥訥道:“本宮想著,蘇沅臨盆的日子也不早了,卻到底也沒有個準日子。既是如此,倒不如早些準備,也省著,省著猝不及防!”蘇絮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到底這些話都不是她心裏想說的。
昭雲歸麵上一哂,笑容帶著一絲輕蔑,道:“微臣今日會給蘇嬪送去催產的藥,夫人讓白檀姑姑準備的,今夜也算能派上用場了。”
蘇絮聽著昭雲歸這樣冷淡的話,心裏不覺有些發賭。可到底也沒再說出什麼,深吸了一口氣,道:“好。”
昭雲歸恭恭敬敬的一福,回身退出了合歡殿。蘇絮呆愣愣看著昭雲歸決然離去的背影,覺著他仿佛也要從自己的世界裏這樣離去了似的。心裏止不住的心酸,卻也隻能默默忍在心裏。她到底不曾料到,她與昭雲歸會因為蘇沅的事兒,到如此地步。又或者,蘇沅不過是壓死昭雲歸那份兒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入夜,啟曌城中的人都陷入了熟睡中。蘇絮並沒有早早安寢,而是等著蘇沅的消息。殿外瞧了二更天的更鼓,便瞧見白檀匆匆進門與她道:“夫人,蘇嬪羊水破了。”
蘇絮手指微微有些發抖,方才打發時間牽起的繡針從手指上滑了下去。她抬首,急急問道:“那死嬰都準備好了嗎?穩婆與昭大人那邊也一切無虞了?”白檀立時頷首,蘇絮眉心緊蹙,想了又想,道:“備轎,本宮親自去傾塵閣守著。”
白檀喏喏應了,立時下去囑咐人準備儀轎。又讓春如、素問兩人張羅著給蘇絮重新勻麵梳妝。蘇絮對鏡看著自己高高隆起卻空無一物的小腹,麵上現出幾絲迫不及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