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掌燈時分,今晚夜空分外晴好,一輪明月穿雲而出,淡淡銀輝照耀著大地,世間萬物像染上一層薄霜,遠遠看去一切都是朦朧綽約。
小安將溫熱的參茶放在龍案上,悄悄瞥一眼正在全神貫注批改奏折的皇帝,再看看外頭越來越濃重的夜色,低垂著頭硬著頭皮輕聲問道:“皇上,夜已經深了,你看今晚是去皇後娘娘那裏還是昭儀娘娘那裏,奴才也好去吩咐他們準備準備。”
樓飛然從一堆奏折中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已是月華高掛,腦海裏驀然闖入一抹倩影,她穿著青色素心蘭挑花綾羅舞裙,在滿座驚豔的目光中忘我的翩然起舞,他從高座上望進她的眼睛,仿佛那是落入凡間的精靈一般,如此純淨。
“今晚去聽風閣——”不由自主的,樓飛然說出這句話。
“皇上今晚去鳳儀娘娘那兒?”小安有些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再次詢問皇帝的意思。
聽得小安的問話,樓飛然才有些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然那麼自然的脫口直呼去聽風閣,“嗯,不用提早吩咐他們接駕,朕隻是去看看鳳儀夫人,也不知道她來盛天這一段日子有沒有習慣這裏的生活。”樓飛然竟不由自主的解釋道,他是堂堂盛天之王,去哪個妃嬪的寢宮根本無須向任何人解釋理由,現在他這樣一說,到是顯得他心裏有些不自在。
小安從來沒有看到過皇上有這樣奇怪的舉動,他心裏了然皇帝的不自在卻不敢明說,隻領命下去安排人將禦駕準備好。
本已經躺在床上準備就寢的寶儀,被照進床前的明亮月光吸引,忍不住下榻走到窗前望向夜空,忽覺今夜的月格外明亮,碩大的月盤裏好似藏著她對赫連的深深思念。
這樣的月夜,讓寶儀想起在赫連大草原那一晚,央桑抱著她坐在滿是青草香氣的草原上,天空也掛著一輪明亮的月,央桑握著她的手,她能感覺到央桑的手掌有層薄薄的繭,握得寶儀的手腕微有些發麻,央桑直直看著寶儀的眼睛,說:“寶儀,等我功成名就之時,我會娶你。”
當時的寶儀聽到央桑的話隻微微的笑,那笑容裏麵滿滿的是一種喚作幸福的味道。
如今想起來,卻是滿腹的心酸。
樓飛然來到聽風閣的時候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他遣退一眾下人,負手而立,在聽風閣的前院中來回踱步,望著已經熄火的聽風閣內殿,幾番躊躇,他也不明白自己這樣矛盾的心理究竟為何,明明是想見殿裏的人,到了這裏又不敢貿然進去,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像平時雷厲風行的王者。
幾番思慮之後,樓飛然終於下定了決心,慢慢走進聽風閣內殿。
遠遠的,樓飛然就瞥見寶儀一人立於殿內窗前,心裏微有些驚,近處一看,發現她竟是赤足站著,單衣薄裙,形單影隻的站立窗前,任由夜風拂過她的臉,她烏黑的長發,樓飛然沒有發覺心裏有微微的心疼。
“夜涼如霜,怎麼穿的如此單薄還站在窗前吹風?”
一心隻顧著看著月亮回想往事的寶儀,被這驀然冒出來的一句話驚醒,忽覺肩膀上一暖,有淡香絲絲縷縷飄進鼻息,這香味是——
寶儀回頭,微微驚訝道:“樓飛然?”
他怎麼這麼晚了不聲不響就出現在她的行宮裏?寶儀頓時打起精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想著看月色,竟然忘了穿鞋子,頓覺腳下一片冰冷,身上也有微微涼意,倒吸一口涼氣,寶儀縮了縮身子,拉緊了樓飛然披在她身上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