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感到了勞動的樂趣,我深深地愛上了大森林.
我常常一個人,扛著一把大斧,獨自走進深深的大森林.找到一大片楊樹林,熟練地找到進出的道路,然後調來一個班,放樹,打枝,截楗子,歸楞.我覺得快馬子如果兩個人拉得合手,簡直就是一首歌!看著那一棵棵幾十米高的大樹轟然倒下,經過我們的勞動,變成一堆堆待運的木材,坐在木堆上敞快地流著汗水,喊兩嗓子>,真是快意.農工排的知青們挺願意和我一塊幹活,我設計好今天這些活之後,就和大家講好,一鼓作氣,幹它個痛快,然後在林子裏點起一堆火,烤饅頭,采木耳,吃飽了,玩夠了,打道回府.
每伐一棵樹,我都要圍著它轉幾圈:仔細觀察它的長勢,向哪邊傾斜,哪邊枝葉更多,風向哪邊刮,綜合分析它的倒向,然後檢查它倒的方向有無障礙,再找出退路,清理好,不論與我合作的人是誰,我就按我的思路發號施令,在北大荒我親手伐倒的大樹總有上千棵吧,棵棵如此,這使我避免了許多重大事故的發生.
大森林也不光是詩情畫意,林深處有熊,野豬和狼.據說還有\"山大王\"-----就是有名的東北虎.要是不小心碰上,那可不得了.夜晚我們在宿舍,常常能聽見森林中的狼嗥,就象是拉警報的聲音,十分恐怖.還有其他的危險,有一次我們正往林子裏麵走,忽然一個黑黑的長條形的東西自天而降,正刮在我前麵一個人的棉襖上,又落在地上,他的棉襖被刮破了,露出了棉花,所幸沒有傷人,大夥臉都嚇白了.這是大樹頂上的枯樹枝,俗稱\"吊死鬼\",自然脫落掉下來,很容易把人砸傷.還有一次我和王常峰扛一根木頭正走,突然身後一棵樹倒了下來,險些砸到我們,我倆扔掉木頭,喘了半天粗氣,走過去細看,不知哪個笨蛋放樹,上下茬沒鋸好,那樹長得非常直,\"坐住了\"沒倒,就沒管,讓它徑自站著.其實那棵樹的根部已完全鋸斷了,一有風吹草動它就自己倒下了.這就活象一個不知何時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危險! 一次我和王德祥扛木頭, 到了木堆旁,我喊\"一,二,三!\"就把我這頭扔了出去,他不知怎麼就沒扔出去,我這邊的木頭已重重地落在了木堆上,那頭還在他肩上,他一下子就栽倒在地,昏了過去.我們急忙背著他跑回連隊,後又送到團部,經檢查是輕微腦震蕩,休息了一段時間才好起來.還有一次我和莊克福,陳力濱卸車,因爬犁兩邊都插著木樁,從上麵往下卸木頭要舉過頭頂,我自己拿一頭,他倆拿另一頭,不知怎麼他倆沒拿住,失手了.我這邊的木頭剛舉過頭,猛地砸下來,我把頭一偏,那木頭貼著脖子滑下去,我的脖子上頓時鮮血直流,至此留下一道長長的疤痕.
晚上還經常開會,繼續批判老關.丁指導員宣布,經過黨支部討論,解除老關的機務排長的職務,開除機務隊伍,到農工排勞動改造.
沈似洲出事了.自從又來了一批新青年之後,他好象找到了一些\"知音\",和其中一些人打得火熱,還老領著一幫人去17連找霍雙池他們,在一起吃吃喝喝.有一天他又去17連,在那裏喝醉了,被人背回來.兩隻手露在外麵,嚴重凍傷,指尖都黑了,差點給截掉.養了好長時間,又回哈爾濱治療,總算慢慢好起來了.小沈從來沒好好出力幹過活,可他很會來事,見誰都笑嘻嘻的,又長了一張好嘴,特別甜,上上下下都叫他哄得團團轉.他說他哥有關係,在哈爾濱能買到很多物資.當時團裏急需購買很多東西,凡有這種關係的青年都會派到哈爾濱去出差.小沈就以這種理由多次回家,在家裏一呆就是好長時間.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個\"哥\"其實隻是他的鄰居,和我媽媽一個單位的.真要說\"關係\",我和景華的家裏都有這種本事,比他們強,隻不過我們從來沒往這上用心思.
一天晚上,已經8點多鍾,在林子裏勞累了一天的青年們多半都已上床休息了,還有幾個人燒了熱水在擦洗身子.柴油桶做的爐子裏火燒得很旺.這時,王福洲說了句:\"這屋裏怎麼這麼多煙,嗆死人啦.\"就去把宿舍門給打開了.門一開,外麵的寒氣立時撲進來.屋裏還有幾個光著身子擦澡的呢,當然受不了,趕緊就去關門.王福洲是住在上鋪,熱氣是向上去的,開著門他當然不冷,煙氣也是向上跑的,可能也是有些嗆,他下了鋪,又把門打開.一會,下麵的人受不了,又去把門關上.就這樣反複幾次.他跳下來,幹脆把門拔下來扔在一邊,然後出去了.大家都非常氣憤,而多又敢怒不感言.我正在鋪上看書,開始的情況我並沒有注意,等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我才放下書,問是怎麼回事.搞清情況,我穿上大衣下鋪來,到門口看看,把門扶起來.高明啟也過來幫忙,把門準備再安上.這時王福洲進來了,我問他:\"你把門弄下來幹什麼?這麼冷的天,開著門怎麼受得了?\"他說:\"誰弄的?不是我.\"我半開玩笑地說:\"是小狗弄的.\"我和高明啟弄了一會,因天黑看不清,一時也安不上,就把門給靠上,準備明天再安.王福洲看著我們忙活,卻跟無事人一樣上了鋪躺下,看他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十分生氣,但因天已晚,也不想多說,就回鋪上去繼續看書.王福洲喊我,我懶得理他.他喊了我兩聲我沒回答,他就跳下鋪去,一腳把門踢倒,然後回來,破口大罵.我非常氣憤,和他吵了起來,他便揚言要打我.我氣得哭了出來,雖然沒罵他,但也說了些非常尖刻的話,把他氣得直蹦,大家把我們勸開後,我和景華把他找到宿舍外邊和他談,景華也氣哭了.王福洲仍是蠻不講理,但總算沒有再踢門,把事情壓下來了.我氣的一夜沒睡,衣服都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