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不雨亦蕭蕭(2 / 3)

所以說,知秋之人的最高境界,不應是“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一榻一身臥,一生一夢裏”的悲哀和虛無,而應當是“一帆一槳一小舟,一翁一杆一釣鉤,一仰一俯一頓笑,一江明月一江秋”的豁達和“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淡然。聽來頗似佛家的麵壁而悟,問情而空,又如道家的箕踞自適,鼓盆而歌。自然,隻有大痛之後,方可徹悟。情到深處,人不僅是孤獨,而且是百倍的痛苦,就如心上劃開的口子,會流出血來。這些最終走向人生香花玉草的彼岸的祖師們,他們當初想來也並非天生的薄情無情,而是情太濃,心太痛,無奈之下想出來的應急的法子,然後又用此拔人無數。悟了的人看著不悟的人,滿身傷痕,掙紮在萬丈紅塵。不悟的人看著悟了的人,青燈古佛,寡淡得沒有滋味,其實都是一個子非我的命題。直到入了境的人,自會在平淡中得其真趣,而又不失赤子之心。

雪舞梨花

炎炎夏日,懷念冬雪。朔風呼嘯,滴水成冰的嚴寒中,隻要紛紛揚揚的雪片降下,鋪滿乾坤,就會平白地讓人感覺到溫暖。

喜歡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著藍瑩瑩的雪把田梗啊,道路啊,地裏的菠菜啊,都埋得渾渾圓圓的,掩蓋了真實的荒涼和敗落,還有尖銳。

喜歡歌吟所有古人寫雪的句子,在環境和心情都合適的時候,覺得裏麵藏有玄機,足夠讓人揣想不止,神往無限。

雪如人,也有自己的境遇在,也會在天與地之間認真的演出一幕幕的悲喜劇。

比如說諸豔齊集的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寶玉)出了院門,四顧一望,並無二色,遠遠的是青鬆翠竹,自己卻如裝在玻璃盒內一般。於是走至山坡之下,順著山腳剛轉過來,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回頭一看,恰是妙玉門前櫳翠庵中有十數珠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這裏的雪,是盛事上演的舞台,雖然下在冬天,卻讓人不覺寒冷,隻是感覺熱鬧和繁華。

而在另一般境況裏,雪是下不得的。比如《詩經》裏那個歸家的旅人:“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斯,雨雪霏霏。”什麼都沒有了,少小離家老大才回,親朋故舊風流雲散,隻剩一人,煢獨可憐,怎麼是好?就好比暮春殘花,禁不起風催雨送。這歸人的心,也受不了雪霰紛飛的冰涼和痛楚了。

有時候,雪也會預示著什麼,甚至暗伏下機關,足夠轉變一個人的命運。林衝夜奔的背景就是那紛紛揚揚下得正緊的大雪。如果沒有大雪壓塌棲身之地,他早葬身火海,不會手刃仇人,奔上梁山。就在他出門打酒的當口,那下得正緊的雪,分明就是節奏緊密的鼓點,推著他一步步邁向既定卻又事先並不知情的命運。

最欣賞下在王徽之的世界裏的那一場雪。“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這樣的出塵之興,逸人之舉,全賴一個雪作瓊窗玉作宮布置的氛圍和裝點的河山。畢竟風狂雨驟中不宜出行,因為心裏先憂慮重重;濃雲蔽日時也不宜出行,因為心裏先憋悶難堪。隻有雪的靜美使人可遠觀,可近玩,可詠詩,可歌唱,可走進它去成就一幅絕世畫品,可離開它而看著雪裏的故事一幕幕在別人的身上演出。

我愛雪,愛的不是“梅花歡喜漫天雪”那種壯誌淩雲的熱鬧和張揚;而是“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那種放逐自身的寒冷和逍遙;愛的不是“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那種苦寒之地五花連錢旋作冰的冷酷和蕭殺,而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淡然自處和瀟灑豁達。長年羈陷塵網,心裏可能早就深埋一種出世之想和絕俗之念吧。雖然現實終不可能遂了人的心願,卻可以讓人在想像裏以雪為背景,披蓑戴笠,不問風塵。

愛雪,也愛花,愛雪一樣的梨花。

梨花,沒有火灼灼一樹榴花照眼明的熱烈奔放,沒有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的凜然無畏,沒有如麵芙蓉的胭脂水粉樣的嬌媚動人,沒有雍容牡丹的貴妃美人般的驕人大氣,無非一樹春來時素白的小花,無非一片晚照中浮著暗香的雲霞,無非歸人眼中幻化出的故鄉的模樣,無非是思婦心裏跟隨征人而去的無法到達的天涯。所以才會有“從此傷春傷別,黃昏隻對梨花”的寂寞和無聊,所以才會有“一片春心對梨花”的期盼和失望;所以才會有“雨打梨花深閉門”的哀怨的清愁;所以才會有“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的斷腸的別離。

相對於雪,梨花的意象更溫柔和怨愁,如同開放在雨裏的思念和打在頭上的那把油紙傘。

有時會有莫名的玄想,想著如果飛雪舞動梨花,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美麗出塵的景象在。

三十多年紅塵路,也曾經認真而投入地悲傷和哭泣,也曾經深沉而憂鬱地懷念和愛戀,愛惡貪嗔癡欲,一身都是凡骨,卻不妨礙自己做夢。夢見安靜溫柔的世外仙境裏,自己著一襲白衣,獨立天涯,無牽無掛,笑看雪舞梨花。

白菜·生活·其它

白菜是天地間最有氣節的蔬菜。我每天上下班都要徒步穿過一個大大的菜園子,裏麵姹紫嫣紅:細細的香菜散發濃烈的香氣,絲瓜和黃瓜長長的吊垂,菜花在地上團團簇簇地開。可是到了深秋季節,風很涼了,整個世界開始草木搖落露為霜,幾乎就隻剩下大白菜在地上一排排的靜立。有的人家把白菜的葉裙用稻草攔腰捆起來,就像把裙束到齊胸的少數民族少女,頂上一朵朵開得像月季。有的人家主人想必很懶,任由它長得一大片一大片的葉子撲散開來,於是整棵白菜就鋪了一地,露出心裏嬌黃嫩弱的葉子,像舞女穿的那種帶波紋暗花的綢子。每每經過,我就自恨不是兔子,沒辦法跳到地裏光明正大地大吃特吃。兔子吃菜是一種很文雅的饕餮,從葉緣一點點轉著圈蠶食,一會兒功夫就吃掉一大片葉子。我想像我這樣身量的兔子,碰上這樣絕美的東西,必定要一邊大吃一邊感謝上帝,嘴裏滿是絕美的滋味:鮮嫩、肥美、清甜、多汁……

“白菜豆腐當家菜”,白菜這種東西最為家常,吃法也最多,有的溫柔,比如素炒白菜,有的濃香,比如豬肉白菜燉粉條子。我們家過年的時候,愛做一種涼拌菜:白菜拌肚絲。白菜隻要淨幫,豎切成絲,下水焯熟,熟肚切絲,拌在一起。加醋加鹽,不能放醬油,否則色澤不美,味兒也不對。這道菜最要命的地方是要放芥末,黃黃的芥末在白菜紅肚之間星星點點,吃一口要小心翼翼,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一陣辣勁直衝囟門,讓人流淚,使勁拍,拍--拍腦袋,太辣了!芥末本身是冷辣,配上冷白菜,是絕配,是個性強烈的冰美人,渾身是刺,不好惹。

有一款白菜中的名菜,名字聽著就平淡無奇,用料更是無奇至極。平淡無奇的白開水,衝燙平淡無奇的白菜心,入平淡無奇的籠屜裏蒸,拿出來撒上平淡無奇的胡椒粉,還有更無淡無奇的食鹽。可是奇怪的是,這樣一路平淡無奇下來,卻味道異常清鮮,色澤異常誘人,口感異常柔軟,吃起來異常溫柔,這就是“開水白菜”--是川菜神品。一桌煎炒烹炸,濃香異味之中,它是最不起眼的,就像一屋子紅香綠玉裏一個穿白衣的女子,默然不動,聲色溫柔。可是嚐盡帶攻擊性的,霸道的香濃鮮辣之味後,這道白菜甫一入口,便用最溫柔的姿態攻城掠地,收盡人心。

任何時候,白菜都是隱在眾多蔬菜裏的君子,絕不誘你來吃,絕不求你不要拋棄。你來了,你去了,都隨你。終有一天,你還是要回來。流浪的腸胃,最終會懷念最家常的滋味,就像天邊的遊子,經風曆雨,故鄉始終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

但是,同樣用大白菜滋養出來的,卻是大不一樣的靈魂。有的人拚命也要爬到上層社會中去,省得天天吃白菜,而可以像《黑冰》裏那個毒梟郭小鵬說的,可以最大限度地占有生活和生產資料。當然,人人天生巴高望上,也是情理中事。但是,一定要注意一個度。運用正常,是勤奮,努力,上進,運用過分,就是野心,篡位,陰謀。多少貪官落馬,都是因為不甘於過平常的白菜生活,拚了命地往上爬,到最後跌下萬丈深淵裏去了。

也有的人簞食瓢飲不改其樂,吃得簡單,卻活得哲學。我很欣賞《四世同堂》裏那一對落難貴族夫婦小文和若霞,有錢的時候知道什麼是好的,會享受,沒有錢的時候鋪草席也一樣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我最厭惡那個油光水滑的祁家老二,當上一個教育局的小後勤主任,就尾巴翹到天上,自己當自己是太子;我最喜歡的是老大祁瑞宣,他的心在更高更遠的地方,所以就不注意什麼樣的飯菜什麼樣的衣裳。一個能夠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的人,就像一品開水白菜,外表不引人注目,滋味卻無窮。

我還想再說一說現在的文藝創作。一本雜誌在手,炫目、花哨、華麗、奢侈得讓我歎為觀止。讀這樣的文字,你會覺得現在的社會到處是小汽車、咖啡屋,人們沒事來碗魚翅漱漱嘴——全是胡扯。

可是它能刊登,說明它有市場,它有市場,又說明了什麼?你可以說大眾決定媒體,也可以說媒體左右大眾,反正無論怎樣,這樣的文字鋪天蓋地,起碼說明一個不爭的事實:這是一個虛弱的時代,用光怪陸離的外殼包裹虛無的核。一個沒有信念、沒有信仰、沒有信心的人,除了白日做夢地瞎擺活,還能寫出什麼?所以說,這樣的文字全是那些啃著白菜不當白菜,一心相信自己吃的是鮑魚海參的家夥們編出來自己騙自己的。

相比起來,我更喜歡荷花澱的清新,駱駝祥子的憨厚,大淖裏的風光,“一隻青樁擦著銀灰色的蘆葦撲魯魯地飛遠了……”——我懷念以前那個樸實無華的時代,人們用一種樸實無華的文本敘說一種樸實無華的生活。會用這樣的文字寫作的人,首先自己肚子裏有貨,然後才能把高深的東西烹調得像白菜一樣平常,但是深刻。

秋江獨釣

一帆一槳一漁舟,一個漁翁一釣鉤。一俯一仰一頓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不知道這是哪個寫的,令人神往。一種非常理想的隱逸生活。

桃花源一經誕生,就成為人們精神的避難所和憩息地,不是偶然的。人們跌了跤,倒了黴,隨時可以隱遁進去。不用它實際存在,人心處處桃花源。

而有關江湖的隱逸境界,更是文人騷客最向往之處。

文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讀聖賢書,明儒家禮,佐君王側,做平戎策,是文人本業。莫說功利心重,哪個學而有成者不願在天下這塊磨刀石上一試刀鋒,正所謂: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可是,文字浸染出來的靈魂,又過於的纖細和敏感了,不像標準政客,可以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被排擠和撤官革職也可以如貓從高處跌下,四腳落地,斷不傷筋動骨。文人一腔報國之誌,又迂執不知變通,往往會在現實的官場中敗個一敗塗地,像屈原一樣遭讒陷,懷石自沉,像李白一樣被排擠,出京浪遊,像翁同和一樣盡忠國事卻被西太後罷免,像蘇東坡一樣一心為民卻新黨不容舊黨棄。

人不是鋼打鐵鑄,棘刺紮手也疼痛在心,更何況激情成空,壯誌灰心煙滅。胸中百萬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還算是平和練達的心態。前瞻後顧無路可走的時候,文人最大願望就是隱逸江湖,萬頃波中覓得自由。

中國的儒者,多是儒釋道三位一體,不可截然分割,如同行軍作戰,進可攻,退可守。像明清官海瑞一樣的百分百兼濟天下,不肯給自己留一毫退路的人,畢竟少見。就是蘇軾,也給自己建造一個精神後花園,安放心靈:“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可是,話說回來,何必繞一個大圈子最後起於零而仍舊歸於零?莫如當初不出發。這話也不對。人就是這樣,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有幾個像莊子一樣直接退隱呢?好像莊子也不是直接退隱,還做過漆園吏之類的小官。像小孩子出疹子,出天花,像年青人烈烈轟轟談戀愛,像新媳婦羞羞答答入洞房,總要經過這一場,才能平靜下來。

夢做醒了,一片迷茫,所謂濟世懲奸隻如棉花拳,一絲氣力也使不上。精明、陰暗、狡獪的反動力量永遠站在那裏,皮笑肉不笑。除了幽幽秀穀,奇水江湖,可憐的文人無處可去,無路可逃。

所幸山就在那裏,水就在那裏,純淨、安靜、坦蕩、沉默,靜待遊子。

陶淵明來了,蘇軾來了,王維來了,李白來了,順治皇帝也來了,“我今撒手歸山去,那管千秋與萬秋”,大家在不同的朝代奔向一個共同的烏托邦。

這樣的淨土果真存在嗎?萬事萬物都較不得許多真。隱逸的理想化的生存狀態,和濟世的理想化的處世狀態一樣,都隻存在於想像中和文字裏。最美的花向來開在想像裏。豐子愷先生也說,見到“紫薇”、“紅杏”、“芍藥”、“牡丹”等名花的時候,不相信這便是曾對紫薇郎的紫薇花,曾使尚書出名的紅杏,曾傍美人醉臥的芍藥,或是象征富貴的牡丹。所謂有萬花如繡,和桃花源、江湖、山林一樣,都隻存在人們的想像裏。

不是嗎?看看這些棄世的隱居者。陶潛種豆南山下,天天短衣襟小打扮,挽褲腿,扛鋤頭,披星戴月,勞作不止,還落得個草盛豆苗稀,這可不是豐衣足食的保證。酒不夠喝,飯不夠吃。隱逸不是神仙,“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隻是偶爾的一次心靈放飛,還有諸多苦楚要一肩承擔。

真的要駕著小船,萬頃波中得自由了,可是江上風波惡,海上空氣濕,即使沒有性命之虞,也有關節炎之慮。肚皮餓了怎麼辦?像日本人一樣吃生魚?還是架火吃烤魚?文人啊,不是漁夫,吃不了三天就受不了啦。你以為你是楚留香嗎?花不完的銀子,還有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們伺候飲食,該吃飯了,端上香噴噴的烤魚,一杯紅酒,還有一片檸檬呢。高級西餐和高級的隱逸。就連賜金放還的李白,也沒有這般享受和這等氣派。

行到水窮處,腳疼不疼?坐看雲起時,風冷不冷?誰給你肩著行李?誰給你背著衣包?真要餐風飲露?隻是餐風不能飽,飲露不療饑。

這些大煞風景的事情不能考慮,否則就叫作俗氣。本來文字就是理想化的東西,用它來搭建一個遠離塵囂的世外桃源是惠而不費的事情。

說來說去,世上隱逸處無有,隱遁也隻在人心。

哪怕僅僅是《儒林外史》裏的菜傭酒保,生意做完,閑暇下來,也可以吃兩壺茶,到雨花台看看落照。這樣的小享受,也使自己出得勞塵,暫且息肩。而唱著“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漁翁,更簡直等同於上帝,坐在雲端,看著癡人勞苦,自己一俯一仰一頓笑,看那一江明月一江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深夜不眠,朋友一幅幅精美的照片傳送過來,一隊隊的鬱金香,一枝一枝,一朵一朵,一瓣一瓣,一蕊一蕊,都像著了火,灼痛人眼。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花,如瘋如狂,似妖似仙,既不知含蓄,又不願內斂,把心裏的熱情一股腦綻開給人看,開得她和看她的人都癡了,醉了,狂了,想起萬花如繡的句子,隻願意和它對坐一整天,像一首歌裏唱的:永不厭倦……

莫名想起一句話,叫做“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這裏麵到底有什麼樣的玄機,為什麼會聽到林妹妹心痛神癡,眼中落淚?

我從這裏隻看到美與時間的對抗,花和水的流變。花永遠開在時間裏,鮮豔永遠隻占其中一個小數點,美麗乍然出現又寂落蕭條,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整個原野隻剩下白茫茫的時間。

在這種衝突裏,美麗永遠是過陣雨,時間洋洋得意。

我發現我花前迷路,一霎時不知置身何地。

我穿著厚厚的皮襖和靴子,陷在齊膝深的雪裏,身後是一溜深深的腳印。無力前行,隻好看著高遠藍淨的天空,和麵前銀妝素裹的森林,不時有一團白雪被長尾巴的鬆鼠蹬下,落地時發出噗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