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坐在最後一排的日子(2 / 3)

我的火氣比爐中的火還要旺,這丫頭,跟她交待多少遍了,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她全都當作了耳邊風。

女兒屬於“人來瘋”的類型,不論男女老少,她都能和人家搭上腔。最讓人擔心的是,即使在站台上等車,她也能迅速和身邊的陌生人攀談起來,並很快把對方視為朋友。

上次,帶她出去吃自助餐,她和同桌的一個小夥子聊了一頓飯工夫,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碼透露給對方,臨走時,還再三叮囑人家:“記得給我打電話!”

上上次,到服裝店買衣服,她和賣衣服的姑娘聊得火熱,結果,人家推薦什麼,她就要什麼,還振振有詞地說:“她是我朋友,推薦的肯定好!”

現在,她又和一個三輪車夫成了朋友,怎麼能叫人放心?她雙腳一踏進家門,我就暴跳如雷地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你這樣遲早會上當受騙的!”

她噘了噘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小聲嘀咕:“我不是沒上當受騙嘛,以為人人都像你想的那麼壞!”

我無言以對。隔天,帶她出去散步,走在大街上,她忽然說:“那個是我朋友,我過去打個招呼。”

她跑過去,向對方問好,對方怔怔地看著她,顯然,已經記不起來眼前的小丫頭是誰。女兒連忙報上姓名,可對方仍然一頭霧水。無奈,女兒隻得重新介紹自己,並在馬路上和對方聊了一分鍾。

終於逮著個教育她的機會,那人一離開,我就語重心長地說:“你把人家當朋友,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以後,別隨便和陌生人做朋友。”

“這有什麼,大不了重新認識一次。”女兒一臉輕鬆,好像,剛才的經曆,根本沒有半點尷尬和不快。“滿大街的人,其實都可以成為朋友啊。”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交朋友?”我有些惱火。

“多交朋友有什麼不好?上次我迷路了,就是一個騎電動車的朋友送我回家的,上上次我想給你打電話,但手機沒電了,就是一個朋友幫我打的,上上上次,我買書時錢不夠,就是一個朋友借給我的。這些朋友,跟我都隻有一麵之緣,在你看來,這些人肯定都不懷好意或另有所圖,事實上,他們就是純粹地幫助我,沒索取任何回報。”這一連串的“故事”,確實聽得我心驚肉跳。

“媽媽,在你看來,滿大街都是壞人,我們隨時都可能被壞人欺騙利用,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你不覺得很可怕嗎?”女兒反問。

我一時語塞。在我的眼裏,女兒的行為很危險,而在女兒眼裏,我的行為就像一個套中人,用冷漠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避開了危險的同時,也避開了所有的美好。

正因為像我這樣的大人越來越多,生活的世界才如此冷漠,而如果像女兒這樣的人越來越多,這個世界肯定繁花盛開。

我忽然覺得,那些固定的思維很可怕。那一刻,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被柔情填滿,他們,不是毫不相幹的路人,而是一群陌生的朋友。

載於《芳草經典閱讀》

茫茫人海就像一片戈壁灘,我們就是灘中的沙礫,不過有你的作伴使我不再感到渺小和孤獨。

不忘卻紀念,不停止向前文|程琳

得不到友誼的人將是終身可憐的孤獨者。沒有友情的社會則隻是一片繁華的沙漠。—— 培根

前些天生日,朋友送了我一本關於旅遊的圖片散文集,作者用自己的相機記錄了沿途的種種,路人的一個燦爛笑容,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還有街邊的靜態建築,甚至是破敗的圍牆。從白天到夜晚,從春天到冬日,時光在書頁上被我匆匆翻過。我就想到人生其實也正如這一場漫長的旅行,我們會遇到很多人和事物,我們會留下笑顏,也會灑下淚水,或許也在某一天的某一個角落,我們也會被其他人生行者以不同的方式紀念下來。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高中那年的畢業季。過去的幾年裏,是我充當別人畢業季中的觀眾,而那一年我成為了畢業季的主角。但當高考的列車如約而至的時候,當我乘坐著它達到不那麼遙遠的終點的時候,當最後一門科目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才懂得懷念它。我甚至開始想念,在高中三年歲月裏,那些每天清晨不到班級就催命一般催促我交作業的組長和課代表們,那些每回考試都叫嚷著要和我一較雌雄的學霸們,那些每堂課上不停絮絮叨叨教導著我的老師們,那些每節自習課都在班上做“定海神針”管理紀律的班主任們……

記得當時畢業聚會那會兒,班上的同學一致決定要去吃頓好的,犒賞這三年來艱苦付出的自己和恩師們。聚餐到了後半段的時候,畢業聚會的感覺才漸漸濃了起來,開始有同學向老師敬酒和祝福,我是個不善於用言辭表達感情的人,我隻能舉著杯子與每個老師幹杯,用笑容送上無聲的祝福。其實那個時候的畫麵,現在回想起來,倒有些熱淚盈眶的感覺。隻是在當時,或許誰不都願意輕易去觸碰那份離別的傷感,淚點的開關一旦打開,恐怕就很難關上了。

後來還有一個同學,讓大家每人將自己的名字簽在他的校服上,坐等未來升值。我也在已經密密麻麻被字跡覆蓋的衣袖上爽快地簽下了名字。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寫文的,都盼著哪天我成了“大神”,他們跟著也沾光,所以又強烈建議我再簽上了筆名。那時候我就在想,早晚有一天,我應該騰出一些筆墨,來記錄下我這些可愛的同學。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畢業聚會以後,大家各自查到了成績,又各自填報了心儀的大學。如今開學將至,我們不得不各奔東西,各自生活,各自打拚,前路不再有熟悉的夥伴,等著我們的是未知的旅途。雖然有時也會因為陌生而感到恐懼,但我知道生活不能回頭,更不可能停止,生命是一條單行道,除非放棄,否則隻能一路向前。

盡管向前,卻不意味著我會忘掉身後已經被我走過的時光,前幾天我參與了班裏的畢業視頻的製作,視頻發布出來以後,反響很大,不僅是班裏的同學,甚至是其他素不相識,但同屬於這一屆的畢業生看過之後也都很感動。視頻裏播的歌裏唱到“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那種飽含深情的調子,再配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合照,讓人潸然淚下。校園裏的銀杏葉被擺放成心形,就像我們的心縱使相隔千裏也仍然相守相望。

這一生的路還很漫長,我曾經曆過許多離別,也曾沉浸於緬懷之中無法自拔,但現在,我知道自己還會繼續路過很多人和很多事,可我不會再因為他們的離去而過分傷感,也不會任性地想要停留在黑白的紀念中從此駐足。散文集的文案上寫著這樣一句話:“愛上這旅途,接受這離散。不忘卻紀念,不停止向前。”

現在我將這句話送給自己,也送給你們。愛這人生的旅途,因為你會碰到許多和你一樣的可愛的行者。他們會陪伴你同行過一段旅程,但在需要揮手作別的時候,就請帶著最明媚的笑容合影留念,收入相冊,然後祝福彼此,收拾包袱,懷揣著永不忘卻的紀念,再次勇敢地向前。相信明天會是更美好的一天!

載於《中學生百科》

我們今生有緣在路上,隻要我們彼此永不忘。朋友啊, 讓我們一起牢牢銘記呀,別在乎那一些憂和傷。

壞小子請走開文|雨街

青春是道明媚的傷——郭敬明

一壞小子也可以喜歡好學生

每天上午最後一節課,鈴聲一響起,我就會擠到窗邊,看樓下熙熙的人群。這時候,窗子旁邊坐著的喬小雨,被我擠到一邊,不滿地嘟著嘴。

我不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因為,在十一點五十六分,馬依依會準時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馬依依,三班的,全年級第一名,傳說中無人能敵無堅不摧的厲害角色。可是拜托,她不是書呆子,漂亮的大眼睛永遠1.5,臉上的皮膚永遠光澤嫩白,多厚的習題也摧殘不了她的健康與美麗,她還會跳好看的拉丁,會畫神秘莫測的寫意,會唱九曲十八彎的民歌,她是無數男生夢裏的公主。

我看著馬依依走出教學樓,柔順的長發,明亮的眼神,藍色的校服裙,好看的帆布鞋,小兔子一樣,彈跳著進入餐廳。這段時間是三分零五秒,三分零五秒以後,馬依依就消失在我的視野裏。這時候我才拿起飯盒,準備去餐廳。

喬小雨知道我的秘密,她嘲弄我英雄一世,還是過不了美人關。我鄭重地告訴她,我不是俗人,女生既要秀外,又要慧中,才能吸引我的視線。說完這些,我壞笑著點點她鼻子上的小雀斑說:“喬小雨同學,你什麼時候修煉到秀外慧中呢?”

喬小雨撇撇嘴,跑到我的課桌前,扯出我不及格的英語卷子:路小天你慧中嗎?馬依依那麼驕傲,那麼優秀,怎麼會喜歡你,天天上批評榜的紅人?

我不生氣,我就是個壞小子,讓老師頭疼的壞小子,可是,壞小子,就沒有權利喜歡好學生嗎?馬依依臉上也沒寫:壞小子請走開啊。N年前的流星花園,道明寺就可以喜歡一棵杉菜了,現在,F4都讓人感覺到滄桑了,壞小子喜歡好學生早就不新鮮了。

就這樣,看了馬依依六十三天以後,我決定,給馬依依寫信。

二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書到用時方恨少。

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我把筆的一頭咬得傷痕累累,想著怎樣把一腔熱忱,轉化成優美的文字。

衣帶漸寬終不悔,下邊那句是什麼來著?曾經滄海難為水嗎?我悄悄問喬小雨。

喬小雨剛喝進嘴裏的水,一滴不漏地噴在我的臉上,“你要是真這樣寫,馬依依那裏百分之一千的沒戲。”

我知道,喬小雨是才女,語文老師最得意的弟子,於是,我求她幫我修改,但是,我警告她,大方向不能變,措辭優雅一點就好了。

喬小雨看著我寫給馬依依的信,眼神很憂傷,我裝作看不見。我知道喬小雨的心思,可是,我的心裏,隻有馬依依,光芒萬丈的馬依依。

我一天一封,風雨無阻,無論是自習課,還是班主任的數學課,我都在給馬依依寫信,有幾次,差點被班主任發現,幸好喬小雨是個合格的哨兵,每次都幫我化險為夷。喬小雨啃著我獎勵她的香辣雞腿堡,辣得眼淚嘩嘩的,她說路小天你少寫點吧,我給你放哨都沒精力聽老班講課了,再這樣下去,我數學成績就更差了,我會被老班K掉的。

我同情地望著喬小雨,除了語文,其他科目她和我一樣糟糕,我們都不愛學習,都喜歡因為打遊戲而遲到,都被逼無奈抄襲作業,都喜歡老師不喜歡的明星,比如被音樂老師罵得狗血淋頭的曾軼可。可是,我不想找一個同類做女朋友,兩個人總做一樣的事情,即使拍成電視劇,也是很OUT很無聊的情節。

所以,我執著地給馬依依寫信,我相信那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這句話,是喬小雨教給我的。

三馬依依給我送了一個生日大禮

在我的情書寫到九九八十一封的時候,我的生日到來了。我不能再一味等待,唐僧取經,曆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見到真佛,我呢,九九八十一封信,馬依依居然像一塊沉寂的石頭,杳無音訊。看來,我必須鼓起勇氣,直麵馬依依。

可是,當馬依依從教室出來,站在我對麵的時候,我的勇氣蕩然無存。我的喉嚨堵了一塊棉花,嗚嗚嗚地說著含混不清的話,馬依依蹙著眉頭,用好看的大眼睛打斷我的天外之音:“你找我有事嗎?”

“後天是我生日,我定做了生日蛋糕,你能來一班為我過生日嗎?”我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馬依依盯著我,眼神讓人琢磨不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她點頭答應了,而且她說,到時候會送我一個生日禮物。

我興奮得跳起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生日,終於來了。這個生日在學校過,沒有佳肴,沒有美酒,沒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我不孤單,因為有好多同學,特別是,有馬依依。

喬小雨送了我一隻奇特的禮物,一個公雞樣子的鬧鍾,裏邊有七隻彩色的蛋,鬧鍾在早晨會響七次,每響一次,公雞就會下一隻蛋,下完七隻蛋……

“鬧鍾就安靜下來了是嗎?”我望著這隻會下蛋的公雞,想著每天清晨它會聒噪地叫我起床,頭大了一圈。

“不是,你要把七隻蛋完璧歸趙,都給它放回去,它才安靜下來。”喬小雨笑眯眯地說,“所以,你一隻蛋都不能丟,否則,它會叫個沒完。”

看著喬小雨天真可愛的笑容,我隻好收下這份特殊的禮物。

不知道馬依依會送我什麼禮物?一隻不下蛋的母雞嗎?我很市儈地想。

“路小天,生日快樂。”馬依依抱著一個大袋子,麵無表情地站在我麵前。

那一刻,如果有血壓計,我想我的血壓一定超過了180,馬依依真的給我過生日來了,馬依依真的帶了生日禮物!

打開看看。馬依依把厚厚的牛皮袋子遞給我,臉上還是鏡子一樣平靜。我不在乎她的表情,小女生嘛,總是要矜持一點的。

我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割開袋子的出口,同學們也因為我小心的動作,都屏息凝神,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紙袋。

我拿出一摞東西,是信。

再拿出一摞東西,還是信。

最後拿出一摞東西,還是,信。

淡藍色的信封,不好看卻極力寫工整的字跡,書寫出的,是馬依依收,路小天寄,馬依依收,路小天寄……

那是我寫給馬依依的信。

現在它們都回來了,一封不少,九九八十一封,按照次序,整整齊齊地排成三摞,被我從牛皮袋子裏,一摞,一摞,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擺放在自己麵前。它們好安靜,一封都沒有開啟過,平整如新,和我當初傳給馬依依時一模一樣。它們用完整的姿態,嘲笑我的殘缺,原來,一個壞小子,喜歡一個好學生,注定萬劫不複。

馬依依給我送了一份大禮。在我生日那天,她把我的心,傷透,然後密封在一個牛皮袋子裏,讓我親自剖開,看自己傷透的心。

四石頭也有變翡翠的一天

“馬依依,你好過分,你不該這樣對待別人的喜歡。”喬小雨小臉漲得通紅,雙手叉腰,憤怒地指責馬依依。

馬依依冷冷地笑:“我不交給老師已經是手下留情了。”說完,揚長而去。

我抬起頭,看天花板上蒙塵的吊燈,原來,我簡單純粹的喜歡,自以為偉大絕塵的情感,在馬依依心裏,是這樣的輕賤,不堪一提,或者說,我的喜歡,一個壞小子對她的喜歡,是褻瀆,是侮辱。

喬小雨走過來,遞給我一塊手帕,擦擦你額頭的汗吧。

喬小雨真是細心的女生,看到了我眼中隱忍的淚水,誰說壞小子沒自尊,他隻是比別人善於隱藏罷了。我擦汗,偷偷擦淚水,把手帕還給喬小雨,壞壞地笑:喬公主的手帕真香!喬小雨第一次沒敲我的頭,隨便我調侃。

喬小雨的公雞下蛋鬧鍾,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每天清晨,它都要大聲啼叫著生七個蛋,完了以後,就開始不厭其煩地打鳴,我隻好把七隻蛋一一送回去,這一切做完,我發現我的瞌睡蟲不翼而飛了,於是,我開始背誦英語單詞,語文古文,我知道了“除卻巫山不是雲,曾經滄海難為水”,也知道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不用了,沒有馬依依供我惦記了,惦記我的喬小雨也改邪歸正,立誌向佛,天天比我還刻苦,她說,她要考出好成績,PK馬依依,讓馬依依知道,石頭也有變翡翠的一天。

石頭真的能變成翡翠呢!我和喬小雨,在期末考試中,居然擠進了前三名,第一名:路小天,第二名:喬小雨,第三名:馬依依。

我們三個人,站在領獎台上,一起聽很響亮的掌聲,馬依依的眼睛,兔子一樣紅,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自己都想不到,大頑石路小天,劈開難看的表層,裏邊會是碧綠的翡翠。

按說故事到這裏,該結束了,可是,初三來了,重點高中近了。

五真實的青春

我說的重點高中,不是一般的重點高中,它是傳說中,一腳踏進它的大門,另一隻腳就可以走進清華的奇跡,這哪裏是重點高中,簡直就是名牌大學的預科班。

這樣的重點高中,誰不想進啊?可是,學校隻有兩個保送名額。

誰去?考試說了算。

喬小雨,馬依依,我,在同一個考場。

題目不難,我看喬小雨,她給我一個恬淡的笑容,看馬依依,我看到緊蹙的眉頭,有些顫抖的手,伸向抽屜,我吃了一驚,馬依依,居然想作弊。

監考老師,緩緩走向她,她渾然不覺,顫抖的手,繼續伸向抽屜深處。

我留戀地望了一眼試卷,然後,決絕地站起來,擋住了監考老師的步子:“老師,我交卷。”

監考老師愕然:為什麼交卷?你還沒做完呢。

“我想參加中考,那樣的大考才能證明我的實力。”我自信滿滿地說,考場上噓聲四起。

我收起文具,鎮靜地走出考場,看到喬小雨不解的目光,馬依依愧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