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費爾南·科林回答。
“砰”一聲,一本書砸過去,費爾南·科林沒有躲,書的尖角砸到他的額頭,血滲出來,周圍的皮膚立刻變紅腫。
“廢物!”費爾曼·科林怒吼。
他看著暴怒而臉部扭曲的哥哥,再一次想起了林達琳的話——“都是你想做的嗎?你開心嗎?”
“哥。”他舔了舔唇,“如果我當初沒有主動回來,你會找我嗎?”
費爾曼看著他,眉頭擰著,一臉不耐煩:“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沈知知的事!”
“你說,如果我當初沒有來找你,我現在在做什麼?”他看著他。
“沒有如果。事實是你回來了。你這輩子,就隻要想著如何把巴別塔做得更好,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但巴別塔是你的。”
“你想說什麼?”
“我不知道。”
費爾曼·科林看著他,一臉探究的神色,半晌後,他說:“巴別塔是我們的,將來,它會是你的。巴別塔是我們畢生的心血和追求。”
與此同時,終生他們已經來到了巴別塔外。
二十年前,他從這裏離開,以為從此會過一種新生活,最後卻發現,他內心始終沒有真正離開這裏。
從哪裏開始,就必須從哪裏結束。
所以,他回來了。
遠光探測燈從巴別塔大樓頂端向外掃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每隔三秒鍾移動一下,一旦被遠光探測燈照到,安全警報就會響起。
耳機裏,Seven的聲音響起:“Go!”
托尼是第一個,他像貓一樣,在草叢裏悄無聲息翻了幾個跟頭,滾到大門旁,蝙蝠俠似的緊貼牆壁。
“Go!”Seven聲音準時在探測燈角度轉換的間隔響起。
緊跟著是雷諾、明澤、顧津……直到所有人都安全越過第一次監測,潛伏在大門外。
進了大門之後,每棟樓頂上都裝有監控,樓外,四個角都有人站崗,實驗樓在最後麵,也就是說,他們必須越過前麵五棟大樓才能到達實驗室。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能驚動任何人,不能被捕捉到任何痕跡。
否則,前功盡棄。
Seven第一個越過高牆,他穿著特製夜行衣,落地無聲,終生緊跟著越過。他們倆要先一步到達第一棟樓,在監控轉換角度的間隙,解決掉那四個人。
終生戴上眼鏡,鏡片上展示出最佳路線圖,每條線上閃爍著的紅點就是他們的安全區域。
兩人沿著牆根平移,一百米外有一棵高大杉樹,他們站在樹下,Seven先上去,它伸手攀住樹枝,輕輕一躍上去了,貓著身子趴在縫隙間,靜靜等待片刻後,猛地躥下去,落地之後滾幾圈,迅速起身,蹲在第一棟樓右後方的拐角。
在它左前方不到三米處,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側麵對著它,下一秒,男人緩緩轉身。
Seven手裏的槍,已經對準他,在他還來不及發聲時,子彈已經穿過他的胸膛。
它跳出去,在男人倒下前,輕輕扶住他,小心翼翼將他靠牆放好。然後,取下他的手環,利用麵部識別,進入他們內部安全係統,將獲取到的信息傳送給多克。
幾秒後,終生悄無聲息來到它身後,它向終生比了一個OK的手勢,終生他點點頭。兩人背對背,夜行俠一般,緩緩前行。
巴別塔的夜,一如二十年前一般安靜。
終生幽靈似的來到另一個人身後,對方感受到危險氣息的逼近,本能地要防衛,終生手裏的刀已經刺入他的後頸。
這不是角逐,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暗殺。
此時,門外的五個人,其中兩個人為一組,戴上眼鏡,無聲越過高牆,沿著路線指示,從第一棟樓前經過,徑直朝第二棟樓去。
每棟樓站崗的時間為二十分鍾,二十分鍾後進行換班換位。他們必須二十分鍾內在實驗大樓會合。
並且,在每棟樓所消耗的時間,一定要按照最初的計劃,不能有任何一點誤差。
終生和Seven解決完第一棟樓時,大門外,最後一組開始行動,目標是第三棟樓。
每一棟樓之間隔有百米,這百米距離,有兩處監控三百六十度巡視,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每個人精神都高度集中,屏息凝神。
而另一邊,多克正在嚐試進入巴別塔安全係統,實驗室大樓內所用的安保是最高級別,靠硬攻,絕不可能進去。
沈知知坐在它旁邊,看它手指亂飛,屏幕上迅速出現一行行代碼,然後,係統癱瘓,重新啟動,這樣反複數次。它臉上兩道粗粗眉毛就快要皺成一條毛毛蟲,肉嘟嘟的臉顯得心事重重。
她在旁邊坐著,什麼也做不了。
十二點四十五分了,窗外,夜黑月明,繁星璀璨。
她心裏焦躁得無以複加,坐立難安。
她起身走到院子裏,深深吸一口氣,T國已經進入秋季了,夜晚已有涼意,院子裏,草尖已經開始發黃,樹葉開始往下落了。
萬物有時,盛衰有時。
十二點五十分,他們同時抵達實驗樓外,離計劃中的二十分鍾,隻剩五分鍾。
實驗樓樓下,共有六人站崗,彼此間隔至多五米,幾乎沒有任何死角可以藏身,他們必須在同一時間衝過去將人撂倒。
Seven負責兩個監控巡視角度的變換,快速計算最佳的角度和時間。
所有人都緊盯著它,等待它的手勢。
十二點五十分四十八秒,Seven給出信號。
神啟所有隊員同一時刻衝過去,終生是最靠後的位置,他神情嚴峻,從監控下衝向大樓,速度極快,對方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終生的槍口已經對準他,子彈飛出去,一槍爆頭。
在他倒地前,終生伸手扶住他。
另外幾個人,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情況已經解決了。
他們順利進入實驗大樓,此時,距離換崗時間還有兩分鍾,而多克那邊還沒有消息。
一分鍾,五十九秒……倒計時開始!
“OK!”多克的聲音響起,“但你們隻有三十秒的時間。”
終生帶頭大步向前走,一如二十年前,他從另一棟樓衝向這裏來找他的父親。此時,他來終結他以及他父母,還有他未來妻子與巴別塔之間的一切。
三十秒,夠了!
“什麼!”費爾曼·科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們竟在他眼皮子底下進了巴別塔,並潛入實驗大樓了?
這怎麼可能!
“我們的安全係統剛才癱瘓,因為隻有三十秒,以為是服務器故障,直到看見……”視頻裏,那六個人已經進入實驗大樓,“還有,我們發現,樓下站崗的人都、都死了。”
費爾曼·科林感到神經突突直跳,血管似乎要爆裂似的,他狠狠一拳砸向桌子,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額頭和背脊都出了一層冷汗。
“啟動應急防禦,將防禦級別提高到最高級。”他眼底迸出凶光。
費爾曼·科林眯起眼睛,他來回踱步,片刻後轉身看著費爾南·科林:“這是我們一生的心血,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毀滅它!”
然而,他不知道,此次行動的所有細節和過程都已通過直播被世界和平組織獲悉。逮捕他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
等待他的將是來自全世界人民的審判。
費爾南·科林的心狠狠一抽,胸口刀疤的位置隱隱作痛。
他曾經差一點就死了,醫生說,隻離心髒零點五厘米。
對,巴別塔是他一生的心血。
“查出黑進我們安全係統的具體信息和位置。”費爾南吩咐。
費爾曼·科林抬頭看向他。
他解釋:“這次沒有沈知知,我猜沈知知與黑進我們係統的人在一起。”
對,還有沈知知,沈知知是巴別塔不容忽視的威脅。
“你準備帶多少人過去?”費爾曼·科林說,“我叫人直接在目的地等你。”
“不用。”費爾南·科林說,“我隻要一個人。”
在一些人生命中,一個人的分量足可抵千軍萬馬。
“好。”費爾曼·科林看著他,目光中充滿希望,神色鄭重,“那就靠你了。”
費爾南·科林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熱流,胸口被脹滿,幾乎要溢出來了,這麼多年來,哥哥從沒有用這種目光看過他,從沒有流露出這樣隱含著托付與依靠的神情。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二十年前那個追著車跑的小男孩兒,終於真正走到了哥哥身邊,證明了自己。
04
林達琳接到費爾南·科林的電話時,正在客廳落地窗前站著,盡管她已有二十多小時不眠不休,但此刻,仍毫無睡意。
這裏,高樓林立,站在她這個位置,幾乎能俯瞰整座城市,不像寧江四麵環海,從高處眺望,天海一線,視野廣闊。
她想寧江了,也想她的家人,媽媽現在一定氣死了吧,她好想知知,好想她。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這麼痛苦?為什麼這麼痛苦還會愛呢?
她想得太入神,電話響起時被嚇了一跳,接通後聽見費爾南的聲音,她心裏微微一顫。
“我帶你去見沈知知。”他說,“你坐電梯上頂樓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你找到她了?”
“嗯。”
林達琳沉默下來,心裏有猶豫,她怕他是想利用她,更怕他是去傷害沈知知的,如果是這樣,她寧願不去見她。
“終生他們已經攻入了巴別塔,抓住了我哥哥。”費爾南·科林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說,“你不是說要開始新生活嗎?達琳,見到她之後,我希望你幫我說服她,放了我哥哥,從此,我們恩怨兩清,各過各的。”
電話那端靜下來,許久後,林達琳才開口,仍是不放心:“就這樣?”
“除了你,我沒帶任何人。”
她想了想說:“你發誓!發誓你不傷害她。”
“好。”他頓了頓,“我發誓。”
掛了電話後,她乘電梯上頂樓,三十六層高的樓頂上,風聲颯颯,今晚的夜空真美,繁星閃爍如鑽石,仿佛伸手可觸,她一生中,很少見到這樣美麗的夜色。
很快,直升機就到了,費爾南·科林站在機艙口,他伸出手拉她上去,風把他的襯衫吹鼓起來,他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上了飛機,她再次向他確認:“你保證不傷害知知。”
他看著她,她頭發被風吹亂了,臉色有些蒼白,嘴唇幹得起了皮,眉頭微蹙,緊緊盯著他,一臉不放心的樣子。
費爾南伸出手,為她整了整頭發,動作很輕,透著愛憐,她的心一陣悸動,如被電流擊中,他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輕易撩撥了她的心。
“我很嫉妒沈知知。”他說,“你這麼在意她。”
林達琳望著他,目光柔和,輕聲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比我大幾個月,在我心裏,她就像我親姐姐一樣。”
“如果我們兩人同時有危險,你隻能救一個。”費爾南問,“你會救誰?”
聞言,林達琳立即緊張起來:“為什麼會有危險?”
“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她?”
她抿著唇看他,神色十分認真、莊重,一字一字道:“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他淡淡一笑,有一絲嘲諷的神色,怎麼回事?他竟然會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嗯。”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費爾南。”她喊他。
他看著她,四目相對,她的目光在他臉上流連,感情炙熱而真誠,他的心幾乎在這樣的注視下融化。
“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你騙了我,我不應該再相信你,我應該離你遠遠的。”她舔了舔唇,接著說,“可是,我控製不住想要靠近你,我愛你,我不想愛你,可是我沒法不愛你。”
她眼底有淚懸著,一眨眼,落下來,她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費爾南感到胸口如針紮般的疼,密密麻麻無數根針紮在心髒上,他痛得窒息,心底某一角似乎裂開了縫,有什麼東西從那條縫裏流進去,那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他完全不了解的一種東西。他感到心驚肉跳。
飛機穿過雲層、星光與夜,即將抵達另一個戰場,他低下頭,靜靜望著躺在他腿上的林達琳,他輕輕地撫摸她的臉,喃喃自語:“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大樓裏,燈火通明,這裏,晝夜不分,很多科學家一旦在實驗室工作起來,一待十幾二十個小時都很正常。
盡管終生在巴別塔生活了七年,但這裏,他也是第一次來,鏡片上有詳細的路線。這裏建得像個迷宮,走廊過道交叉挨著,中間有個觀光電梯,每一層的結構都不同。
他們這次來,不僅要把巴別塔所有的非法實驗都公布於世,還要帶走這裏所有的科學家。科學家是社會的財富與資源,科學技術的進步,應該是為全人類服務的,而不是被少數人掌握在手中,成為害人的武器。
突然“叮”一聲響,緊接著,類似於防空警報的聲音響起,持續了大概十秒鍾,整個樓層的燈都滅了。
所有人都本能地抬頭去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應急防禦。”終生眉頭微蹙,“費爾曼啟動了應急防禦,這應該是巴別塔安全係統的最高級別,大家小心點。”
所有人立即進入戰鬥狀態,全副戒備。
一片黑暗中,隻有他們手裏的熒光棒散發著微弱的光。
從入口一路往走廊裏跑,並沒有碰到什麼危險,轉過彎到第二個過道時,終生一腳邁了出去才驚覺不對勁。
“停!”他說。
話剛落,忽然一道紅色的光線從地上升起來,身後的托尼步子邁得快,腿往回收時,胳膊甩動,小指碰到紅線,指頭被橫切斷,血立即湧出來,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Shit!”他低聲罵。
第一道紅線消失第二道緊跟著升上來,接著是第三道,每一次速度比上一次更快,終生三連跳避開,紅線也換了方向,從橫線變成了一道道豎線,他側過身從中間穿過。
緊接著紅線又換了,從兩邊的牆壁橫劈過來,兩條線交叉在一起,他迅速跳起,伸手攀住頭頂天花板上的燈管,蜘蛛俠似的整個人緊貼著牆壁,眼見紅線閃過,他立即跳下。
橫、豎、斜、交叉,紅線不斷變化,速度越來越快,終生彎下身體,在紅線變換間隙,從中間平行穿過去,然後翻個跟頭落地,接著又跳起。
托尼已經跳到了紅線中間,顧津跟在後……所有人都過來了,他們神情沉著,身手敏捷。
Seven係統內的增強戰鬥程序已開啟,它和終生走在最前麵,沿著鏡片上顯示出的路線走,每一步都走得謹慎而踏實,在別人的地盤行事,必須要格外小心。
再往裏走,是一個大廳,透過微弱的光,看清大致輪廓和裏麵的擺設,應該是接待室。突然,Seven猛地跳起來,“砰”一聲響,子彈落在它剛才站著的位置。
“雷諾——”終生說,“趴下!”
子彈從兩邊牆壁射出來,沒有燈,看不清方向,隻能依靠直覺和聲音判斷。
氣氛緊張而凝重,大廳裏充斥著“砰砰砰!”的槍聲,還有身體撞擊地麵發出的聲音,呼吸聲交錯,急促而紊亂。
第一撥流彈結束,他們立刻往前跑,離開大廳。
然而,剛走出幾步,看見走廊轉彎處出現好幾道陰影,看不清是什麼,下一秒,那巨大的陰影朝他們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