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知從灌木中站起來,對著前方快速移動的人影開槍,機關槍亂掃一氣,彈殼“突突”落地。
她轉身就跑。身後,人從各個方向追上來了,槍聲響起,不絕於耳。
她的喘息聲和槍聲穿透耳膜,落在他心上,他心神俱顫,整個人都提著一口氣——知知,加油!
直到“轟”的一聲響起,他才吐出一口氣。
“知知。”他喊。
幾秒後,她輕聲應:“嗯,在。”聲音微微有點發顫。
終生心裏狠狠一抽,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她回過頭看一眼身後,攔在林間的炸彈已爆,巨大的衝擊力把人炸飛,有的躲開了,有的沒有。
托尼從她身後的灌木中跑過來,對她比了個大拇指,將她擋在身後,他衝上前,解決剩下的人。
菲力站在密林深處,他身旁跟著的幾個人才是這次的主力幹將,之前一撥一撥的人,不過是探路石。
不遠處,幾聲槍響後,回歸平靜。
他神色陰冷,左眼眨了眨,四年前,在哥倫比亞,終生重傷了他,此後,這隻眼睛總會在情緒劇烈起伏時不由自主地眨動。
今天的生死相見,他等了四年!
“全部就位!”他身邊的同伴說。
菲力的左眼再次用力眨了眨:“那還等什麼!”
“是!”
信號器上閃爍的燈全滅,但終生他們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因此放鬆,孔雀把所有裝備檢查一遍,然後看向終生:“我們火力不多了。”
終生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看了看他們的裝備:“夠了。”
托尼從前麵跑過來,他說:“摩根說,我們的人已經出發。”
孔雀笑了笑,他轉頭要和終生說什麼,卻見終生已經站了起來,一溜煙跑到前麵去了,迎麵,某人正好朝他的方向跑來。
“隊長是不是八輩子都沒談過戀愛見過女人啊,這麼上趕著,一點也不酷了!”托尼說。
以前,他的隊長多酷,那麼多長腿細腰的女人像蜘蛛精似的纏著他,他都不為所動,一臉的正義凜然,清心寡欲。
孔雀笑:“他是不是八輩子沒談過戀愛我不知道,但這輩子,他還是頭一回。”
話落,他那頭一回談戀愛的隊長,就已經把人抱進了懷裏。
沈知知心跳得厲害,汗水濕了頭發,整張臉都濕漉漉的,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他緊緊抱住了。
獨屬於終生的氣息鋪天蓋地把她裹住,他一隻手輕輕按住她的後腦勺,她的臉貼在他胸膛上,清晰地聽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摟住他緊實的腰。
以往的每一個生日,許願時,他總不知道許什麼,好像沒有什麼可許的,現在,在這一刻,終生知道了他往後要許的每一個心願。
祝她平安。
世間一切皆不求,隻求她平安。
“結束了嗎?”她在他懷裏問。
“還沒有。”他鬆開她,低頭看著她,“快了。”
她點點頭,漆黑的眼睛燦若星辰。
突然,他原本溫柔的神色僵住,眼底流光湧動,彙聚一處,凜冽到不能直視。
沈知知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拉著轉身跑起來。孔雀、托尼和查查見狀,全部嚴陣以待,神色凝重。
“咚!咚!咚!”聲音越來越近。
終生把僅剩的螢火蟲交給沈知知:“情況危急時,把這個扔出去,按下爆破鍵後,三秒爆炸。你要把握時間。”
沈知知把東西接過來,終生握著她的手想要交代什麼,但一時間,千言萬語堵在喉口,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會保護好自己!”她對他承諾。
“大家都小心!”終生鬆開她,恢複冷靜沉著,“準備!”
所有人以原地為點,背對背分散開,找隱蔽的位置站好。
“咚!咚!咚!”聲音越來越近。
重甲!
機械重甲!
查查赫然睜大了眼睛,居然用這種東西對付他們。
瘋子!這一群瘋子!
這種重甲,渾身鋼筋鐵骨,可遠程操作,自動識別障礙,在百米外發射激光,查查看著它們,脊梁躥起一陣惡寒,這還怎麼打下去?
“別慌!”終生的聲音傳來。
他話落,一束紅光從百米外射了過來,他身子一閃躲開,紅光擊穿樹杆,緊接著,第二束又飛快射來,終生在地上連續幾個空翻,快到跟前時,迅速從腰間抽出槍來,連發幾彈。
子彈對機械重甲造不成嚴重傷害,但擊中時,會使它行動變慢。趁它動作遲緩時,終生飛起一腳,他用盡全力,機械重甲也隻是踉蹌退了幾步。
“砰”一聲,終生朝它頭頂射去,想要破壞它的發射電路。
機械重甲反應慢,來不及躲避,被槍擊中,然而,下一秒,它像巨人似的撲向終生。
孔雀和托尼那邊,正被激光追得狼狽不堪,接連滾了好幾圈,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兩次掃射時間間隔是一秒,孔雀看準時機,一躍而起,徑直飛撲過去,硬生生將機械重甲仰麵撲倒,手裏的長刀,閃過逼人的寒光,自上而下刺去。
機械重甲抓住他的雙肩,用力一轉,將他掀翻在地,舉起拳頭就要砸下去。
它這一拳,幾乎能將人砸癱,孔雀頭一偏,它一拳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機械重甲一身鋼筋鐵骨,拳頭硬拚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它行動雖然遲緩,但反應並不慢,三個重甲,敵得過十人。
沈知知趴在草叢裏不敢動,她緊緊盯著不遠處終生的身影,他與機械重甲扭打在一起,出手動作極快,幾乎令人眼花繚亂,機械重甲在他快速擊打下顯得無比笨重,似乎暈頭轉向,無法鎖定目標。
托尼相比孔雀和終生就慢了一些,他擅長近身格鬥,一向穩而狠,但在麵對機械重甲時就失去了優勢。
眼見托尼被機械重甲一腳踢出去幾米遠,肋骨似乎斷了,疼得鑽心,他吐了口血沫撐著站起來,下一秒,一束激光筆直射來。
他就地翻滾躲避,激光卻一束緊接著一束,沈知知咬咬牙,小心挪動幾步,然後端起槍,對準它。
“鐺”一聲打在機械重甲身上,冒出火花。
機械重甲受到攻擊,轉移目標,頭頂的發射器瞄準草叢中的沈知知。
與此同時,終生一腳踩上樹幹,抽出長刀借力橫轉半圈,一手攀住樹枝,雙腿猛地伸長鉤住機械重甲,然後,舉起手裏的長刀,對著它的後頸,用力刺下去。
“吱——”電路被損壞,火光四濺,機械重甲晃了晃,隨即重重倒下。
終生彎腰抽出長刀,電光石火間,對麵的草叢忽然微微一動。
05
“終生!”孔雀喊。
然而來不及了!
孔雀一個箭步衝過去,將他撞開。終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出去,他抬起頭,看見孔雀在他剛才的位置,他的左肩,被子彈擊中,血流如注。
又是一個狙擊手。
終生對著身後開槍一陣掃射,狙擊手不得不暴露位置回擊,雙方交火,終生追上前,緊逼不讓。
槍聲四起,前方湧來一撥人。
孔雀從地上站起來,一隻手拿著槍,躲在樹後。
那邊,托尼受了傷,沈知知一個人根本無法解決機械重甲,眼見機械重甲的拳頭已經砸了過去,托尼從側麵突襲,半個身子朝機械重甲撞過去。
沈知知恍然想起自己的武器,她從口袋裏掏出螢火蟲,悄無聲息地翻了一個跟頭,然後,把手裏的螢火蟲甩了出去。
“托尼!”她喊,“跑!”
兩人同時往前撲去,摔進不遠處的草叢裏。
身後一聲巨響,熱浪從四方裹挾而來,空氣中濃煙滾滾,碎石星火飛濺,落了他們一身。
槍聲逼近,沈知知一抬眼,看見一個人從孔雀身側逼近,舉起了槍,她赫然睜大眼睛,身體先行,手裏的槍迅速抬起,毫不遲疑扣動扳機,“砰”一聲,子彈飛出去。
那人舉著槍還沒來得及落下,人就倒下了。
孔雀回過頭,對沈知知露出一個有史以來最溫柔的笑——不得不說,他隊長在找女人方麵也是一樣的有眼光。
下一秒,子彈飛來,沈知知猛地一個側翻,慌亂躲過,緊跟著,又是一發。托尼從地上爬起來,端起機關槍對著子彈飛來的方向一陣掃射。
火力掩護下,沈知知趁機一躍而起,飛快爬上樹。
前方,孔雀和對手屏息凝神地藏著,像獵人一般,隻待獵物露出馬腳,草叢微動,一閃而過的身影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眼花。
“砰”一聲,子彈追出去,一槍擊中。
孔雀即使受了傷,也還是最優秀的獵人。
樹的右側,一個男人端出了槍對準他的後心,他腦袋後像長了眼睛一樣,轉身一個回旋踢,槍被踢了出去,孔雀又朝他來了個左勾拳,對方伸出手臂擋,孔雀手肘橫轉,狠狠抵上他的胸下,大概是牽動了受傷的左肩,孔雀往後踉蹌退了幾步。
對方乘勝緊追,一腳向孔雀胸膛踹去,孔雀側身閃躲,轉身時,一拳打在對方的胸口,緊接著,逼到身前。
此時,那人的後背完全暴露在沈知知的槍口下。
她抿著唇,悄悄地扣下扳機,“砰”一聲,子彈擊中那人的後背。
同一時刻,她六點鍾方向,一枚子彈筆直射來,她身子後仰閃躲,腳下一滑,從樹上摔了下來。
孔雀彎腰撿起地上的槍,一抬眼,看見對麵灌木中的黑色靴子,他目光一頓,猛地往一邊翻滾。
子彈“砰”地擊打在他腳邊。
他一躍而起,舉起槍連發幾彈,對麵那人一閃,躲在樹後。
孔雀拿著槍小心翼翼靠近。
不遠處,一聲炮響,震得人心尖一顫,耳機裏傳來一陣粗重的呼吸聲。
是終生的聲音!
就在沈知知分神那一刻,冰冷的槍口抵上了她的額頭,她心神一顫,抬頭看見那雙粗糙的手正扣動扳機,千鈞一發之際,她抬頭狠狠撞向對方的胯間。
那人痛得彎下腰,子彈失了準頭,沒有打中,知知趁機站起來立即補上一拳,隨即抽出小腿處藏著的長刀刺過去。對方身子一側,避過刀刃,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沈知知似乎聽見了骨頭錯位的聲音,手腕上一陣劇痛,手一鬆,刀落下了。
她抬起另一隻胳膊,打橫頂出去,對方往後退一步,她頭猛地後仰,向他的鼻子撞上去,趁機脫身,轉身利落地飛出一個左勾拳。
對方的血性被她激了出來,身經百戰的中年男人渾身肌肉紮實,沈知知一拳打出去的力量,與他反擊回來的不成正比。
他一腳將她踹出去幾米遠,沈知知感到五髒六腑都被震破,一股溫熱的血腥氣湧上來,她吐出一口血水,抬起頭時,對方的槍已經對準了她。
電光石火間,她往草叢裏連滾幾圈,正好被一棵大樹擋住,子彈擦著她的小臂呼嘯而過,伴隨著溫熱的液體,一陣劇痛傳來。
她咬牙站起來,那人小心翼翼逼近,黑色的鞋尖露出來,她提一口氣,拚盡全力朝他撲去。
槍掉在地上,男人被她壓在身下,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忽然一個空翻,從他頭頂滾了出去,下一秒,他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螢火蟲,正緩緩張開翅膀。
“砰”一聲響,頃刻間,火浪翻滾,滔天熱浪從四麵八方將人裹住。
沈知知趴在草叢裏,一動不動,任憑熱氣衝擊,她已經筋疲力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場戰鬥,怎麼還沒完?
天空,有直升機盤旋飛過,然後降落,有人從裏麵跳下來。
她聽見托尼說:“隊長,人到了!”
終生沒有回應他,他正一心一意和菲力做最後的決戰。
兩人拉開距離,赤手空拳,菲力像頭豹子似的,渾身都繃著一股力量,他左眼跳動著,實在不能想象,為什麼剛才那個手榴彈沒有要了他的命。
難道他有上帝保佑?菲力的左眼又狠狠跳了幾下。
終生神情依舊沉著冷靜,眼底流光湧動,全部彙聚在一處,他沒有像菲力那樣仿佛全身都繃著一股力量蓄勢待發,他透出一種穩如泰山,睥睨一切的氣勢。
菲力腳下發力,一個箭步衝過來,拳風淩厲,終生在原地沒有動,身子向後一閃避開,拳頭緊跟著出來,菲力猝不及防被挨了一拳,身子側過來,抬起胳膊肘橫撞出去,終生不躲,轉身對著他的肋下狠狠一擊。
他向後退了幾步,神色愈發陰沉,隨即再次出擊,動作凶狠而猛烈,終生側過身去,他撲了個空,力道太大收不回,終生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他的後腰上,他被踹趴在地上,終生一個箭步衝過去,屈膝半跪在他身上,對著腦袋就是一拳。
菲力被打得偏向一邊,下一秒,猛地抬腿,終生轉身閃躲,他伸手鉤住他的脖子,兩人滾成一團,手上的功夫卻沒停下,突然,寒光從終生眼底一閃而過,菲力的袖口劃過一把刺刀。
刀刃橫向劈來,終生胳膊上見了血,他眸光一閃,就勢拽住對方手腕,往下狠狠一折,菲力感到手腕一陣劇痛,刀脫手滑落。
終生一抬手接住,菲力對上他的眼睛,心往下一沉,感到背脊躥起一陣涼意,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刀刃已經割破了他的喉嚨。
他驚恐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其實,在他與他對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