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生有時真美好
人生有時真美好
01
費爾南·科林向林達琳表白了。
日出,霞光鋪滿天際,絢爛而瑰麗,倒映在海麵上,海水裏像燃著焰火,整片海域都被照亮,美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真美!”他與她並肩站在一起。
林達琳讚同:“嗯,真美。”
他轉過頭看她,褐色的眼眸被夕陽照得十分亮,費爾南·科林微微一笑,輕柔道:“我說的是你。達琳,你真美!”
林達琳的臉一下燒起來,連耳朵都滾燙,心怦怦直跳。
“達琳,”他低下頭,靜靜看著她,“你應該感覺到了吧?”
“什……什麼?”她太緊張了,心裏隱隱知道他要說什麼。
每天晚上她都幻想的事,現在,要實現了嗎?
下一秒,果然——
“我喜歡你。”他說。
林達琳的心裏“怦”的一聲響,震得她半天都回不過神,手腳微微發顫。
清晨、陽光、海水、男神,他還對她說——我喜歡你。
費爾南·科林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她傻愣愣地站著,不可置信卻又驚喜地看著自己,他能清晰地看見她眼裏流動的光彩與喜悅,看見她神情中的興奮與懷疑。
所有細微的表情毫不掩飾,真真實實明明白白展露給你看。
他胸口一陣沉重,悶悶的,教人喘不過氣來。
笨蛋!蠢貨!為什麼這麼蠢!
他臉色有點難看,但林達琳完全沒有注意,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麼?”她有點語無倫次了,“我一點也不漂亮,我不聰明,你那麼那麼好,為什麼會喜歡並不太好的我呢?”
費爾南·科林望著她,他的世界從來沒有出現過像她這麼蠢的人。
竟然以為他好?
他說不出話來,胸口像堵著什麼,他伸手,有些粗暴地抱住她的腰,向前一帶,然後,低頭吻住她的唇。
蠢貨!不要再說了!
這個吻並不溫柔,甚至可以說有些凶狠,他像是在懲罰她,但又像是在懲罰自己,她完全是被動的,笨拙地回應著他,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緊張又激動。
半晌,直到兩人幾乎缺氧,他才鬆開她。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她突然變得異常美麗奪目,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原本平凡的臉變得生動,神采飛揚,眼睛在發光,像藏著億萬顆星辰,臉色緋紅,神態裏透著一股誘人的嬌羞。
他愣愣地看著她,內心深處有什麼在悄然變化,像春回大地,青草扭動著身軀,要從土地裏冒出頭來。
“我也非常非常喜歡你。”林達琳說。
說完,她低下頭,把額頭輕輕貼在他胸膛上。
費爾南·科林,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一定比你喜歡我要多得多。
知知,你看見了嗎?我曾許下的心願現在全都實現了。
知知當然看不見,此時,她正在混亂動蕩的卡巴。
這是一片不曾得到安寧的土地,近百年來,一直忍受著侵略、殖民、戰亂、內訌。炮火一次又一次衝擊著這裏,鮮血與屍體滋養腐蝕的土地,催生出更多的野蠻人,讓他們不停地殺戮和破壞。
人們為爭搶土地、糧食、寶石、煙草和軍火大打出手,起初是為了守護家園和敵人打,和入侵者打,可後來,敵人來來去去,有的帶來東西成為朋友,有的在這裏生根,讓你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當初一起對付敵人的戰友、朋友、族人也許會轉眼間反目,相互廝殺。他們三五結黨,形成部落,每一次各方勢力部落的崛起、衰落都勢必引發一場又一場的紛亂和戰鬥。
降落傘落在卡巴最南邊的一座高山上,這是三國交界處,混亂中最混亂的地方,各方見不得人的交易都會在此進行。這裏,哪怕是一個看起來最普通的茶農背後都有著你想象不到的勢力。
太陽升至高空,豔陽炙熱,空氣中有幽微的香氣,但聞久了,令人頭昏腦漲。
“在卡巴上引爆螢火蟲。”終生說,“進可攻,退可守,我們就算沒被炸死,也別想輕易走下這座山。”
孔雀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這裏有巴別塔的人?”
“這裏各方勢力複雜,大家小心點。”終生說著看向托尼,“摩根怎麼說?”
“已經聯係這邊的人了。”托尼答。
他們邊說邊往上走,沈知知精神萎靡,一路任由終生牽著,一語不發。
往上看,蜿蜒的山路看不見頭,眼前植物茂盛,一片青蔥蒼綠,碩大的綠葉垂下來,根莖上冒出白色乳汁,樹木高聳入雲,不知紮根盤踞了多少年,看盡人世變遷。
“有人來了。”終生停下。
沈知知抬頭望向遠處,果然,幾分鍾後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停在他們麵前。
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精壯高大的中年男人,穿著藏青色的衣衫和布鞋,這樣的打扮,像是回到了上世紀。
沈知知望著他愣了愣。
那人開口:“終先生?”
終生點點頭,伸出手:“你好。”
“我是摩根的朋友,家裏事多,耽誤了一點時間還請見諒。”對方伸出手與他握在一起。
“不客氣。”
他們上了車,車子在盤山路上急速行駛,山路蜿蜒陡峭,左邊是峭壁,右邊是懸崖,坡度很陡,十分考驗車技。
沈知知胃裏很空,加上頭暈,一段路後就開始暈車,像有人拿著棍在胃裏攪動,惡心反胃,但其實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臉色慘白,眼睛又黑又亮,裏麵蒙著一層水汽,終生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以免車轉彎時大力搖晃會讓她暈得更加厲害。
司機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荷包遞給終生:“放在她鼻子下麵,她聞著這個會舒服一點。”
“謝謝。”終生接過來。
小小的白色荷包,裏麵散發著清新幽香的氣味,像是薄荷,但一定還有別的什麼植物,終生拿著荷包放在她鼻子下麵。
“來,緩緩吸氣。”他說。
沈知知聽話照做,反複幾次後,竟真的好了一些。
司機見狀笑道:“大自然神奇啊,哪種草藥能治哪種病,我們都曉得。生病了,就去山裏挖點草藥來,很快就好了。”
孔雀跟著笑起來,他負責外交,與司機寒暄。
02
這個季節多雨,中午還是烈日驕陽,頃刻間便下起大雨。
雨水落在芭蕉葉和房頂上,滴滴答答有節奏地響,沈知知被雨聲驚醒。
房間很暗,隱約有聲音響起,她心裏警鈴大作,眼神戒備。直到看見來人,才鬆了一口氣——是終生。
他換了幹淨的衣服,亞麻質地的襯衫和同色褲子,藍色眼睛在昏暗中發光,身姿修長挺拔,他是真正的玉樹臨風。
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醒了?餓嗎?”
剛才,她如小獸一般戒備的樣子真讓他心疼。
“我睡了多久?”她聲音有點沙啞,“這是哪裏?”
終生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不到三個小時。這是查查給我們安排的暫時落腳的地方。”
“查查?”
“對,就是來接我們的人。”
“安全嗎?”
安全?他們走過許多條路,但從沒有一條是安全的。
終生笑了笑,低下頭在她額上吻了吻:“放心,摩根聯係的人不會有問題。”
他的嘴唇溫熱,身上散發著幹淨清新的氣息,她被這氣息包圍,舍不得讓他離開。知知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
“終生。”她喃喃地喊。
“嗯?”他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
“終生。”
“嗯。”
“終生。”她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你不要離開我。”
“好。”他承諾。
“終生。”大概是這雨下得太纏綿,勾出人心裏軟弱的情感,她現在就想抱著他,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聽他回應她,聽他說話。
“我在。”
“終生,你抱著我。”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撒嬌黏人,她一聲聲喊他,讓他心裏又柔又軟,他伸出手,將她擁進懷裏,緊緊抱住。
“像這樣?”他貼在她耳邊。
“終生。”她心跳一點點加快,“我喜歡你。”
“嗯。”他說,“我知道。”
“你呢?喜歡我嗎?”
他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不喜歡。”
她聽了,小狗似的張開嘴對著他的鼻子就咬,牙齒細密地落在他的鼻尖上,刺疼酥麻,一股電流順著背脊就躥了上來。
情動不能自製。
終生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她呼吸有點急促,胸口上下起伏著,小嘴微張,臉頰緋紅,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手掌在他頸後摩擦,感受他的溫度,他的皮膚。
他的吻落下來,綿長而緩慢,這樣的溫柔令人心醉,沈知知閉上眼睛,呼吸漸漸急促,就像窗外的雨。
看似瘦削的他,其實十分健壯有力,肌肉緊實而勻稱,線條優美。
終生的吻細細密密落下,激烈又熱情,沈知知融化在他的溫柔裏,緊緊抱住他的腰。
“我愛你。”額頭相抵,他凝望著她,“知知,我愛你。”
之後,她在他懷裏又一次睡著,她枕著他的胳膊,蜷縮著身體像隻小貓兒,嘴巴微微張開,臉上的潮紅還未褪盡,額頭上有汗,頭發散落在白皙的臉和脖子上。
脖子上被刀劃傷的地方,細細的一條線橫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顯眼,額頭被擦破的地方還有些紅,終生的視線落在她肩膀上,這裏的傷最嚴重,傷口很深,應該會留下疤。
他看著她,既疼惜又自責。又吻了吻她的唇,原本隻想輕輕一吻,但這一碰,心和身體又都再一次熱起來。
從前,他是沒有什麼欲望的人,孔雀常說他是個和尚,但碰上了她,好像沉睡幾百年的欲望都蘇醒過來。
他盯著她看了好半天,伸手將她的頭發別在耳後,手指輕輕摩擦她的臉和唇,真是情難自禁。
但還是忍住了,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腦袋,抽出胳膊,然後穿上衣服下床。臨走前,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彎腰親了親她。
末了,連自己都笑了,怎麼像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膩歪。
孔雀和托尼坐在庭院裏和查查聊天,他們談論當前的局勢,以及各方蠢蠢欲動的勢力,見終生出來,不約而同笑了笑,神色曖昧。
“不多休息一會兒?”孔雀不懷好意地問。
終生在他旁邊坐下:“你以為都像你似的。”
查查和托尼都笑起來。
孔雀不服:“不是我吹,我厲害的時候你估計還不知道什麼叫女人呢。”
“所以被玩壞了。”終生一語雙關。
大家哈哈大笑,孔雀無語望蒼天。
這廝,被沈知知徹底帶壞了。
閑話過後,查查說起了正經事,他說:“今晚,你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們下山過河。”
“好。”終生說。
查查安排的這個庭院非常好,石板地,牆角種著芭蕉,庭院中有棵大榕樹,榕樹下有一口井,庭院外,對著連綿的群山,滿目青蔥。
真是個度假的好地方。
查查聽了,伸手往牆外一指,笑著說:“密林到處都埋著雷,一不小心踩上去就會被炸得粉碎,哪條路能走,哪條路不能走,外人根本不知道。沒人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裏看著像世外桃源,青山綠水的,就連街上的房子都還保持著早先紅磚灰瓦的樣子。但裏頭藏著多少凶險,藏著多大的勢力和交易,誰都說不清。”
世界發展得太快了,再沒有一塊真正寧靜祥和的淨土,人們追求價值,追求成功,追求揚名立萬,還有幾個追求美?
就連這裏,也隻是披著美的外衣,裏頭其實壞透了,暗潮洶湧。
“那你是一直在這裏?”終生問。
查查看著他笑了:“是,我祖祖輩輩都一直在這裏。我阿爸在我五歲的時候死了,我接替了他,跟在一個將軍手下,後來,不得不叛變。在那次活動中,我為摩根提供了線索,而他不僅救了我,還救了我阿媽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