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漠沙舞月夜泠3(2 / 3)

“那澄兒就在一旁等著,大娘想要什麼都可以吩咐澄兒去做。”楚心澄一邊向之前一樣往洛雅容身上潑水,一邊乖巧地答道。

3、

自那天向楚心澄明示要做好尋覓夫婿的準備之後,洛雅容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話題了,而對於寧煜風感情複雜的楚心澄也不知要如何才能開口向洛雅容談自己的想法。

她們兩人頗有默契地不再言說此事,夏煙嵐為洛雅容安排了許多有益於身體健康的事項,每日都有不同的活動,而楚心澄則在藥廬裏幫著夏煙嵐煉製“明月雪”,經過整整一個月的辛苦煉藥,足夠一整年份量的“明月雪”終於煉製完成了。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七月中旬,洛雅容在雪寒山上呆了一個多月,由於她要趕回洛京,以將軍府女主人的身份安排楚連城將軍四十大壽筵席的大小事宜,因此提早向夏煙嵐辭行,帶著一年回府小住一次的楚心澄,以及整整一車的“明月雪”,自雪寒山出發,回到了洛京。

時隔兩個多月,楚心澄再度回到洛京,車隊抵達位於朱雀大街的將軍府時,時值正午,進入盛夏的洛京溫度頗高,這讓在四季溫度適宜的煙嵐居住慣了、總是穿著厚厚衣裙的楚心澄有些不太適應。

洛雅容拿了許多新做的輕薄衣裙給楚心澄,並讓她盡快回別院換上,楚心澄唯恐單薄的衣裙無法遮掩衣衫下白皙的肌膚以至於露餡,她捧著衣裙回到別院,正巧遇上在別院門口值守的覓雪。

楚心澄拉著覓雪到了自己在別院的房間——一個緊挨著柴房、毫不起眼的小屋中,在覓雪的幫助下,楚心澄將全身都塗抹了厚厚一層雪凝霜,在確保不會有人發現她肌膚顏色的秘密之後,楚心澄才換上輕便的夏季長裙,準備去給許久不曾見麵的母親玉豔行禮。

“小姐,二夫人現在不在房中,她在花園陪著夕凝小姐玩呢!”知道了楚心澄離開小屋的意圖,覓雪不屑地撇撇嘴,對玉豔嗤之以鼻,“二夫人對夕凝小姐可好了,千依百順的,對小姐您態度卻那麼差,真不知道她圖什麼!”

“姐姐是未來的太子妃,母親對她好,自然是好處多多,我既不起眼又不爭氣,更沒有姐姐擁有的尊貴命格,她不喜歡我也不奇怪。”聽到覓雪的抱怨,楚心澄苦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以來,她早就看淡了。

“太子妃又如何,八字還沒一撇呢!”覓雪對楚心澄的話頗不以為然,“小姐,您卸下偽裝之後的模樣比夕凝小姐美多了,隻要您花些心思,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夫婿的!”

“覓雪,你小聲些,被人聽到就糟糕了!”覓雪大膽的話語讓楚心澄嚇了一跳,她既怕自己的秘密曝光,又擔心覓雪會因為這些話而被人認真追究,“姐姐的皇後命格是與生俱來的,我聽大娘說,姐姐在及笄之後就會嫁給太子,穩坐太子妃之位,再說了,這世上找不到比太子還要尊貴的夫婿,你以後可不準再說胡話了。”

“這世上隻有比太子要尊貴,可是皇上早就不納妃了,看來小姐的夫婿是難以勝過夕凝小姐的夫婿了。”楚心澄的話句句在理,這讓力挺她的覓雪不禁有些泄氣。

“好了好了,你就別為我的事操心了,我的婚事才是八字都沒一撇呢!”楚心澄牽起覓雪的手,向著小屋門外走去,“別想那麼多了,我還是要去向母親請安,你跟我一起去吧!”

4、

楚心澄在覓雪的指引之下,走進了將軍府的花園,找到了正在花園小湖旁玩耍的玉豔和楚夕凝。

花園中遍種楚夕凝喜愛的繡球花,而在花園的小湖之中則種著夏日盛開的荷花,清風掠過湖麵,吹皺一池湖水,送來陣陣荷香,讓人心曠神怡。

在湖畔的小亭之中,幾名侍女在楚夕凝身邊伺候著,楚夕凝最心愛的小貓繡球在小亭的石桌上走來走去,楚夕凝手持食物正在逗弄它,玉豔坐在楚夕凝身旁,含笑含著楚夕凝逗弄著小貓。

“繡球,快到我懷裏來,有你愛吃的魚幹!”楚夕凝手中捏著一片幹製的魚片,試圖吸引正想躍下石桌的小貓的注意。

就在楚心澄和覓雪剛剛走進小亭的時候,小貓“喵嗚”叫了一聲,不顧楚夕凝不斷的逗弄,一躍從石桌上跳向了楚心澄所在的方向,楚心澄被它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小貓,讓它安安穩穩地落在了自己的懷抱中。

“嗚嗚……”小貓不安地在楚心澄的懷抱中鑽來鑽去,在聞過她身上的香氣之後,小貓攀住楚心澄的胳膊,親昵地低低叫著。

“繡球!”小貓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楚夕凝立刻站起身來,當她看到小貓安穩窩在楚心澄懷中後,秀眉擰了起來,很是不滿。

“楚心澄?!”玉豔轉頭看到是楚心澄接住了小貓,麵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厲得讓人害怕的表情,她厲喝一聲,“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把繡球還給夕凝!”

“是!”楚心澄大大方方地走進廳中,將小貓交還給了楚夕凝,然後她就走到玉豔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母親,澄兒回府了,特來向您請安。”

“哼!”玉豔上下打量著麵前的楚心澄,在看到她黝黑樸素的麵龐後,她才不屑地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夕凝姐姐,夕凝姐姐更漂亮了。”向玉豔問安之後,楚心澄轉而將目光投到了楚夕凝身上,客氣地寒暄道。

楚夕凝是將軍府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今天她梳著淩雲髻,頭上戴著鎏金紫玉冠,身著穿著絳紅色的輕紗羅裙,腰間環著玲瓏玉帶,胸前和手腕處佩帶著串串珍珠飾品,整個人顯得雍容華美,擁有一種能夠讓人驚歎的美麗。

“那是當然。”就在楚心澄打量楚夕凝的裝扮同時,楚夕凝也在打量著楚心澄,當她看到楚心澄隻是穿著最為樸素的衣裙,沒有佩戴任何首飾時,她也頗為不屑,不過礙於情麵,她還是應答了一句。

“凝兒,剛剛繡球四處亂跑,身上都弄髒了,我們快回去幫它洗洗幹淨吧!”簡單的寒暄過後,那兩人都不再搭理楚心澄,玉豔轉頭看著楚夕凝,原本麵對楚心澄的惡毒嘴臉立刻變得無比溫和。

楚心澄看看楚夕凝緊抱在懷中的繡球,它雪白的毛色毫無瑕疵,再低頭看看自己黝黑瘦小的小手,心中明白玉豔隻是在指桑罵槐,雖然已經經曆過千百次這樣的情形,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受玉豔話語的影響,但是心情多少有些難過,連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勉強起來。

“二夫人說的對,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楚夕凝撫弄著懷中的小貓,邁步走出了小亭,玉豔和那幾個侍女趕忙跟了過去,頓時小亭中就隻剩下一臉落寞的楚心澄和滿臉氣憤的覓雪兩人。

“哼,二夫人和夕凝小姐真是太過分了,居然這樣對待小姐您!”覓雪看著楚夕凝和玉豔離開的身影,氣憤地雙手叉腰,不住地說道。

“覓雪,算了,她們這樣對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忍忍就過去了,誰讓她們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我的姐姐呢!”楚心澄自嘲似的說道,話語裏有著說不出的苦澀,“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5、

“澄兒!”

楚心澄和覓雪自花園返回別院的路上,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叫起楚心澄的名字,楚心澄回頭看見來人,原本有些鬱悶的表情立刻亮了起來;“天舒哥哥!”

“小姐,我還有事要做,您和天舒少爺慢慢談吧!”覓雪看到來人,立刻明白楚心澄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和他交談,她趕緊找了一個借口,趁早溜之大吉。

“天舒哥哥!”覓雪離開之後,楚心澄趕忙往回跑了幾步,跑到了義兄楚天舒身旁。

楚連城將軍的一妻一妾為他生下了楚夕凝和楚心澄兩名女兒,身為大洛最傑出的軍事人才,為了培養出色的後繼者,在洛成帝的支持下,大洛九八一年,楚連城在洛京建起了一座軍事小學校,專門招收具有潛力的男童,對他們進行高強度的軍事化訓練。

大洛九八三年,楚連城在所有男童中選出了頭腦最聰明、體能最優秀的一名八歲孤兒,將他收為義子,命名為楚天舒,由楚連城親自教導。

現年二十歲的楚天舒身形高大,皮膚黝黑,外表粗獷不羈,但是卻頭腦靈活、身手敏捷,十八歲就已當上禦前侍衛,受到洛成帝的器重,早就被楚連城視為不二的後繼人選。

“澄兒,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我有事要和你說!”楚天舒滿臉堆笑地看著楚心澄,親昵地說道。

“天舒哥哥,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澄兒,今年朝中官員又有變動,我認識一位大人,他能幫我將職位向上晉升,可是需要疏通一些關節……”楚天舒向楚心澄比了一個手勢,楚心澄心知肚明,那是要錢的表示。

“又要錢?”楚心澄對於楚天舒一和她見麵就是要錢這一點有些厭煩,可是往年都是如此,她也就不覺得驚訝了,反正楚天舒總是有各種各樣需要用錢的理由。

“是、是的……”楚天舒看著楚心澄一徑漠然的表情,原本十分篤定能夠要到錢的想法,現在有些動搖起來,他諂媚地看著楚心澄,討好地說道,“澄兒,隻要熬過這一段時間,等我的官職足夠高了,我就會向父親說明,讓我風風光光地娶你為妻,好不好?”

“……這件事以後再說,我那兒有一些錢銀,放在別院的小屋裏了,我現在就去拿給天舒哥哥吧!”前幾年楚心澄聽到楚天舒這樣的保證,還會充滿歡喜地興奮一陣,可是今年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她反倒興奮不起來了,似乎對於楚天舒信誓旦旦的保證,早已麻木了。

“好、好,多謝澄兒了!”聽到楚心澄鬆口願意給銀子,楚天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趕忙催促楚心澄道,“那我們就別耽擱了,快快去別院吧!”

6、

楚心澄領著楚天舒到了別院的小屋,她將自己收藏在梳妝匣夾層中的銀票拿出來,銀票正上方用正楷字寫著的“一千兩金”,銀票下端按著“寧家金行”和“寧煜風”的印鑒,還有一串寧家金行的銀票編號,恍惚間思緒忽的又回到了今年自己離開綺雲樓時,雲娘將這張銀票交給自己時的情形——

“雅兒,寧公子花費千金買下了《娉婷圖》,映璃也如願被王爺迎娶入府,現在我們綺雲樓名聲在外,雲娘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從寧府賬房領取的千兩金票,就當做是給你的酬勞,你拿去吧!”

往年楚心澄為綺雲樓畫美人圖,最多也隻得過五百兩銀,今年的酬勞一躍到了千兩金,比以往的酬勞足足翻了四倍,楚心澄再三推脫,但是卻拗不過雲娘的堅持,最終隻能將這張銀票收下。

楚心澄伸手撫上銀票下端“寧煜風”幾個字的印鑒,感覺到了微微的溫暖,她想起在離開綺雲樓的前一夜,兩人站在畫舫船頭念誦著《青玉案-元夕》的場景,唇邊不禁勾起了淺笑,一時之間,她突然不願將這張銀票拿給楚天舒,而是想著自己珍藏起來了。

“澄兒,你動作快些呀!”楚天舒等在小屋門口,遲遲不見楚心澄將銀票拿出來,他不禁有些急了。

“天舒哥哥,我有些話要問你。”楚心澄將銀票折成小塊,愛惜地捏在手中,她走到小屋門口,認真地看著楚天舒問道,“你這次需要多少銀兩?”

“越多越好,越多能疏通的關節就越高吧……”楚天舒看著楚心澄有些沉鬱的表情,開始有些提心吊膽起來,“澄兒,你能幫助我的吧?”

楚天舒的獅子大開口讓楚心澄有些擔憂,她悄悄捏緊了手中的銀票,將小手握成拳頭,繼續試探地問道:“天舒哥哥,你現在的禦前侍衛之職不算低,以你的才幹向上晉升應該也不是難事,為何你要鑽營以錢財疏通關節這條路呢?”

“澄兒,別人看我都覺得我風光,可是我心裏的苦處,沒人能了解。”楚天舒破天荒地抓住楚心澄的手腕,用萬分誠懇的話語說道,“澄兒,我可是將你視為最親密的人才會對你說這些話,想想小時候我幫過你多少次,你不能忘恩負義的,是不是?”

被楚天舒這麼一提醒,楚心澄想起小時候,當自己被玉豔毒打後關進柴房一整天,楚天舒會偷偷溜進柴房,喂楚心澄吃東西——雖然隻是一個又幹又冷的饅頭,但那卻是極度絕望之中唯一的希望曙光。

對於楚天舒的幫助,楚心澄一直心懷感激,對於楚天舒的要求,她幾乎是來者不拒,這些年辛苦作畫所得的錢銀,雖然全部進了楚天舒的口袋,可是楚心澄卻一直毫無怨言,隻是這一次,因為有著“寧煜風”的印鑒的銀票,她卻有些不舍和猶疑起來。

“澄兒?!”

楚天舒見楚心澄發愣,不悅地抓緊她的手腕,楚心澄吃痛,不自覺地鬆開原本握成拳頭的手,等她回過神來,楚心澄這才意識到楚天舒還站在自己麵前,而自己原本握在手心之中的銀票卻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楚天舒腳邊。

“這是什麼?”楚天舒鬆開握住楚心澄手腕的雙手,彎下腰去,將銀票撿了起來,準備打開來看。

“那個是我的!”楚心澄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銀票的另一角,不願讓銀票落入楚天舒手中。

“這個東西,應該是銀票吧?”楚天舒看看手中捏住的質感獨特的紙張,再看看楚心澄滿臉緊張的模樣,輕易就猜出了手中這張紙的用途,“澄兒,你對這張銀票這麼緊張,難道你把它看得比我還重要?”

被楚天舒這麼一激,楚心澄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將寧煜風的簽章看得比自小一起長大的楚天舒看得還要重要,她心裏一虛,不自覺地鬆開了手,讓銀票落入了楚天舒的手中。

“讓我看看……”楚天舒慢慢將銀票展開,看到上麵寫著“一千兩金”幾個字時,心中狂喜,自己似乎也明白楚心澄為什麼不願意鬆手了,“澄兒,這麼大一筆錢,難怪你要守得死死的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用得其所,不會浪費分毫的!”

“那我就希望天舒哥哥能夠得償所願,祝你成功。”銀票已經落入了楚天舒手中,楚心澄不好意思找他要回來,她隻能忍痛割愛,轉而祝福起楚天舒來。

“下次見到寧煜風的時候,找他要一個簽章珍藏吧,他能珍藏我的《娉婷圖》,那我找他要一個簽章也不算過分吧……”送走了楚天舒,楚心澄心情低落地走回小屋,用雙手捂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努力地自我安慰道。

7、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八月,楚連城將軍四十大壽的準備進行得如火如荼,在洛雅容的指揮之下,將軍府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為盛大的壽宴做最後的準備。

楚連城將軍素來低調,為國家四處征戰數十年,戰功彪炳,從不計較個人私事,這次的四十大壽,洛成帝親自下令要大辦,由洛雅容親自主持,以最高的規模和待遇來舉辦這次壽宴。

壽宴前三天,洛雅容就差侍女送了衣裳和首飾到楚心澄居住的小屋,在覓雪的幫助下,楚心澄換上了洛雅容特意挑選的華麗衣裳,還戴上了精致的首飾。

“小姐,你這樣打扮起來,好好看啊!”覓雪拉著楚心澄站到了銅鏡之前,誠心地讚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