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聞聲,殿外一下子湧進來八九十幾人,有一等親衛士兵,首領,內侍總管和欽遠,小太監,彩娥宮女。
一群人呈一字排開,皇帝一眼掃盡,這些人在宮裏統統沒有什麼名氣,但難得的是,他能一一叫出名字。
可,又能怎樣?縱然喊出名姓,一群人裏也沒有一個是他想要找的人,所以,他張嘴又閉嘴,然後又張嘴,“出去,出去,都出去,一群無用的東西”,嘶叫時,還用手掌拍打著龍榻。
皇帝將坐直的身體又重重的平放,沒想到朕做了十幾年皇帝,將死之時身邊竟沒有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人,真是可悲,可笑。
人人都說,徐憂民以慈悲,仁義天下聞名,沒曾想,竟然也會拋卻兄弟情,依附平王爺對付陸鍔。
他真的會如此決絕,聯合平王爺殺掉陸鍔嗎?朕不信,不信……
過了一會兒,皇帝停止心裏活動,偏了一下頭,“蘇卿……”。
蘇南子應聲而來,半躬著身子……
皇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的吸了兩口氣,“蘇卿家,你告訴朕,朕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這個……”,蘇南子臉色頓時慘白,“臣,不敢妄自斷言”。
“斷言不了……?”,皇帝冷哼一聲,“朕看卿家是不敢說吧?”。
蘇南子頭垂的更低,險些要貼到自己的胸腹。
“請實話實說,朕又不是第一天得知自己的病情,愛卿不必害怕”,皇帝咬住牙關,強忍住右腹忽來的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大概……大概……”。
“說……”,皇帝不知是因疼痛還是因氣急敗壞,他執起龍榻畔,案幾上的茶碗摔在地上,茶水飛濺了一地。
“兩個月左右……”,蘇南子戰戰兢兢地說出後,頓覺臉部,脖頸如似水洗了一般,也顧不得皇帝還攥著他的胳膊,腿腳一軟,跪倒在地。
“兩個月左右?那到底是左還是右……?”,皇帝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昏厥過去。
“是左是右……微臣也無法……”。
“別說了”,皇帝強撐著爬起,拽著蘇南子的衣領,“你說,你說,怎麼會這麼快?”。
“皇上,微臣……微臣已經盡了力”。
“可……可朕還有很多事沒做呀!”,皇帝無力地鬆開手,緩緩躺回龍榻,慢慢閉上眼,突又睜開,“卿家能不能,令朕明日站起來?”。
“不……不能……”。
“為什麼?”。
“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誰也忍受不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劇烈,除非藥力,不能緩止”。
皇帝果然經受不住疼痛,慘叫了一聲,“那就給……給朕下猛藥啊”。
“藥方裏的兩味藥材,太醫院正在加緊焙製,但需要時間”。
“朕不管”,疼痛也阻擋不了皇帝咆哮,“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保證朕在四天裏能下床走路”。
“是是是,微臣遵命”,蘇南子被皇帝的雷霆咆哮嚇破了膽。
“記住,是四天裏,不是四天內,和公公……和公公……”,說來也奇怪,皇帝這麼一大聲咆哮,右腹的疼痛竟減輕了許多。
“皇上請吩咐”,和欽遠又入得殿內,他不敢太恭敬,怕身子若垂的太低,自己摟不住,一趴,會砸到皇上。
和欽遠是皇帝的貼身內侍總管,他一進來,不用說,外人得回避。
皇帝大張著嘴巴,他需要平複一下氣息,“速密傳李……”,話說到此,突然他又改了口,“不不不……還是不了,請公公取一道聖旨金卷,帶上筆墨紙硯”。
書畢聖旨,卷起來,加上封印,和欽遠吸了一口氣,知道這是密旨,密旨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讓人無所防範。
“伏耳過來”。
和公公哪敢不從?但,聽完皇帝的細語,他噗通跪地,還落了幾滴淚,“皇上,您老人家是不會死的”。
“哪個人不會死?公公莫要悲傷”,皇帝眯著眼“時間記死了嗎?”。
和欽遠眨巴眨巴昏花的老眼,歪著腦袋細思量了一會兒,“奴才……奴才記死了”。
皇帝無奈的歎了一聲,慢慢平睡下去,他很是擔心,和欽遠超強的記憶會隨著他年齡的增長而消退。
過了一會兒,皇帝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翻爬起來,側著頭向和公公問道,“範老交待陸箏公主之事,公公有何看法?”。
和公公忽然緊張起來,“老奴還是堅持原來的看法”。
皇帝眯起眼睛,“公公心善呐!可,範老的身體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