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良友接過蕭逸軒遞上來的《文選》,看到裏麵的,都是平日見不到的高古文字。好多字都不認識,念了幾句,就停了下來。
點點頭,說:“嗯,這個寫得不錯嘛,隻不過,這年輕人讀書作文,應當要通俗易懂,一味追求高古,寫得佶屈聱牙的,這誰看得懂啊?”
蕭逸軒覺得奇怪,這些字不過是《尚書》裏麵常用的一些字,怎麼就佶屈聱牙了呢?不過作為主席,說話肯定是很有道理的。他於是連忙點頭稱是,對鍾良友說:“主席先生,小生後麵還有一些民間短歌,還望主席指點一二。”
鍾良友往手裏麵吐了一點唾沫,嘩啦啦將書翻到了後麵,正好看到他前幾天寫的那一首《采蓮曲》,於是靠在柱子上,懶洋洋地念起來:
“江南可采蓮!好,江南用得好,臨安人嘛,就要寫江南的特色!”
然後他又指著書上麵的字,“蓮葉何田田!何田田?這個何,應該是草字頭的吧?應該是荷花的荷,田田,蓮葉就是在田裏嘛!寫的不錯,不錯,不過還要提煉一下。”
“魚戲蓮葉間……啊,不僅僅寫了荷花,還寫了魚!”
江臨安看著鍾良友這樣斷章取義的“點評”,心裏麵可以說是徹底醉了。他就不能看完再評論嗎?好像這前麵寫的是蓮葉,並沒有寫荷花,不知道這荷花是他在哪裏看出來的?
難道這鍾主席還有穿越文字的透視眼?
這可是太厲害了。
不過,鍾良友看到後麵幾句話,馬上就皺起眉頭來了。說:“你這寫的是什麼東西啊?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江臨安心裏麵囖囖囖笑了起來。這可是她的妙筆,皇上都說好的。怎麼現在就說不好了呢?
鍾良友皺著眉頭說:“不行,不行,太直白了,一點詩意都沒有,你的這本文集啊,風格有問題。”
蕭賾有點不高興地咳嗽了一聲。
旁邊認識蕭賾的人,也都想要說點好話。
可是,鍾良友蠻橫無理地說:“你們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這雅集還集不集了?有問題是好事,說明我們還可以進步嘛!對了,那個朱老先生怎麼不在啊?他可是我們這裏最德高望重的人啊!”
他說的朱老先生,就是朱逸群。因為這雅集的經費,都是朱逸群給籌備的。
朱逸群想要鍾良友給他歌功頌德,平日裏一些賬房一些計謀都是請教鍾良友的。
今天沒有見到朱逸群,鍾良友就有點想念他了。
蕭逸軒恨不得一把將給他的《文選》奪回來。這麼優秀的作品,皇帝欽點的文章,他看不懂就說是裝腔作勢,不能卒讀。他不理解,就說直白通俗,沒有詩意。
這世界上的文字,不是通俗,就是典雅,難道還有不俗不雅的?
就好像世界上的人,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一個人如果又討厭男人,又討厭女人,難道他是不男不女的嗎?
真是莫名其妙。這樣的人還能當雅集的主席?這雅集也真是“雅”極了!
蕭賾看到蕭逸軒有點安奈不住的樣子忙對他使眼色。蕭逸軒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是不能失儀的,更何況自己是皇子,本來就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是震怒了,到時候別人還會說自己脾氣不好。
於是,他裝作非常謙虛謹慎的樣子,對鍾良友說:“鍾主席果然是一語中的,眼光獨特,小生應當多多請教才是。”
鍾良友嘴角上揚,摸摸胡子,說:“請教談不上,談不上,相互交流吧!年親人勤奮著書是好事。”
蕭逸軒說:“鍾主席可以說是詩文界的權威,應當多多學習,多多學習!”
鍾良友笑逐顏開地說:“哪裏來的什麼權威,我不過是胡說八道,說得不好,你就不要介意啦!”
江臨安心裏麵嘀咕道:“果然是胡說八道,要是照著你這樣編,恐怕世界上早就沒有讀書人了。”
蕭逸軒於是重新低下頭,看著他們相互吹捧,相互奉承。
這麼美好的環境,本以為自己帶來一本《文選》,能給他們一點點的靈感,沒想到卻被看做一文不值。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們還受到一副張牙舞爪,鬼畫符般的字帖。
真不知道是應該好好收藏,還是扔掉。
蕭賾早就聽說臨安城裏很多文人雅士,還希望能夠好好見一見,沒想到全部都是這樣一班虛假的人。不僅僅沒有教養,還自視甚高,看來“有辱斯文”說的非他們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