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梓君懨懨地並不想吃,如今綠綾雲佩等統統被打發走,眼前晃得全是不得心的生麵孔,她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唯唯諾諾,一言一行難都小心謹慎,不會出言頂撞也不會溜須拍馬,叫這日子過得猶如姑子庵一般枯燥寡味,叫馮梓君很不高興。

今日與上官氏嗆起來,也是看不慣她自恃府中“老人”的驕傲,氣不過時才動手那麼拍了一巴掌,不輕不重的,卻不知這上官氏頗有幾分脾性,竟把事情鬧得闔府皆知,自己越發裏外不是人,晚上等啊等的,終究沒等到小兒子來探望。礙著麵子和脾氣,更不屑與眼前這些丫頭說話,便忍著,忍著那份思念和無奈。

這會兒,倆丫頭捧著藥碗,就差跪下了,她還是不吭聲說要吃藥。

“老夫人,吃了藥身子就好了,您這樣病怏怏的,三爺會怪奴婢們的。”一個膽大的丫頭冒死來勸慰,卻得了馮梓君冰刀般的冷眼。

“老夫人,大奶奶來了,正在外頭求見。”一個丫頭前來稟報。

馮梓君聞聲已變了臉色,幸而有機靈的小丫頭先罵那一個,“什麼大奶奶?是悅娘!”馮梓君方沒有發作,隻冷哼,“她來做什麼?看我死沒死?”

“奴婢不知道……老夫人您看,見還是不見。”小丫頭已嚇得半死。

“不見,見了我更少活幾年。”馮梓君哼哼著,一轉身朝裏頭臥著,索性誰也不看了,嚷嚷,“都滾出去,我瞧著心煩。”

眾人不敢違抗,諾諾地出來,果見孟筱悅立在外頭,衣裳發髻都整整齊齊的,似還未卸妝就寢。

“大奶奶,老夫人不肯見您。”小丫頭回複孟氏。

孟筱悅笑得溫和,“麻煩你了,不過我想知道娘她吃藥了沒有?”

“沒用呢,您瞧,一勺都沒喝。”另一個丫頭上來,將藥碗遞給孟氏看,更說,“下午二姨太來哄了半天也不肯吃,這會兒我們幾個哪兒敢多說一句話,老夫人說不吃,也隻能不吃了。”

“如此說來,都一整天沒吃過藥了?那茶飯進了沒有?”孟氏皺眉。

丫頭道:“喝了兩回水,就此而已。”

“知道了。”孟氏無奈地搖搖頭,又思忖了須臾,對眾人道,“娘不肯吃藥便罷了,你們將藥倒了去,再熬新的,這一遍遍熱的不是事兒。另外再起爐子熬小米粥,備幾樣清淡小菜,快一些。對了,廚子裏還是從前的人,叫他們留心著備娘愛吃的送來。”

“是。”幾個丫頭疊聲應了,紛紛下去,其中一個忍不住好奇來問身旁的,“老太太頂煩大奶奶了,大奶奶做什麼要湊上來,如今連三爺都躲得遠遠的了。”

這話卻叫孟筱悅聽見,她微微一笑,心裏則說:再不好,她也是你們大爺的娘親,我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和對他的承諾。

很快,食物被送來,孟筱悅親手端了,對丫頭們說:“一會兒等娘吃了東西,你們再送藥進去。”說罷往屋裏頭去,一個丫頭忍不住勸,“老夫人說不見您,大奶奶還是別進去了,我們送進去吧。”

孟氏笑而不語,兀自朝屋裏去了。

臥室裏靜悄悄的,馮梓君依然朝裏臥著,聽見動靜,哼道:“出去,我說了不吃藥也不見人,都出去。”

孟筱悅將食物擱在桌上,溫和笑語:“娘,我端了小米粥來,您不吃藥,也吃點東西吧。”

馮梓君倏地轉身來,果然見大兒媳婦立在桌邊,臉上是一如既往溫婉如水的笑,頓時惱怒:“誰叫你進來的?這是什麼規矩,沒聽見我說不想見你。滾出去,立刻滾出去。”

孟氏不為所動,垂頭道:“娘心裏不痛快,可是您千萬不要不待見自己的身子,這樣不吃不喝,藥食不進,身子會累垮的。”

“閉嘴,你在詛咒我?”馮梓君蠻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