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走向綿綿密密的無邊春雨中,我見他一身素白色的錦衣被雨水淋濕,急忙追趕上去,大聲喊道:“表哥……太孫殿下,文華殿離這裏比較遠一些,雨傘給你用!”
朱瞻基身影迅速飛掠而起,片刻消失不見,雨中隱隱傳來他的清朗聲音道:“我不需要,你回紫微宮去吧!”
我擎著雨傘獨自站立在小石橋上,怔怔凝望他的背影,心中想道:“朱瞻基為什麼在臨行前對我說這一番話?難道他今天不是下朝後偶然閑逛到紫微宮,而是有意前來向我告別的?”
不知站了多久,身後傳來趙睢溫柔爽朗的笑聲,我還沒來得及回頭,他從背後伸手輕輕擁住我,說道:“一個人在雨中發什麼呆?”
我轉過頭舉了舉手中的雨傘,對他嬌笑道:“我擔心你沒帶傘會淋雨,在這裏等你回來啊!”
趙睢紫眸帶著滿意的光彩,揉了揉我的頭發說:“真乖,難為你惦記著我,我總算沒白疼你……父皇今日早朝時封二哥為征北大將軍、封瞻基為欽差大臣,他們這幾天就要動身出發了。”
我料想他比朱瞻基下朝晚,朱棣一定單獨詔見過他,問道:“你的差使呢?皇上讓你什麼時候前往雲南?”
趙睢神情輕鬆,輕描淡寫說道:“辦差不一定要親自去,我暫時不用離京。況且,我還沒有帶你遊遍北京美景,怎能匆匆忙忙就走?我明天就帶你到郊外行宮獵場玩去,好不好?”
我見他胸有成竹之態,估計朱棣還是偏心回護他,不願他親自前往雲南涉險,頓時放下心來,高興不已、連連點頭。
他低頭湊近我,狡黠笑道:“我和父皇費了許多口舌他才同意開放行宮獵場給我們玩,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我故意不理睬他,從他懷中一個箭步逃開。
不料跑出沒多遠,我突然感覺到身體從胸口到喉間部分傳來一陣陣劇烈絞痛,那種痛楚摧心裂肺,我痛得幾乎站立不穩,掌心不斷沁出冷汗,軟軟摔倒在石橋上,手中雨傘滾出數丈之外。
趙睢追趕而至,見我摔倒在地,急忙俯身擁住我喚道:“顧蘅,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我努力蜷縮著身體,疼得說不出一句話。
趙睢迅速抱起我,飛奔而入紫微宮內,向侍立的宮人大聲道:“速傳太醫!讓戴思恭、盛寅都過來!”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的劇烈痛楚如排山倒海般襲擊而來,在他懷中漸漸失去知覺。
11 福兮禍兮
迷茫昏睡中,我雖然能夠聽見趙睢的一聲聲呼喚,卻因為畏懼疼痛而不願睜開眼睛,寧可繼續迷糊著麻木著沉入夢鄉,借以逃避那可怕的痛覺。
趙睢似乎一直在身邊守候著我,因為我每一次睜開眼睛,都能看見他的身影,有時候,燦爛的金色陽光灑落在他身上,交織成一層明亮的光影;有時候,是一片朦朧的燭光,將他的麵容映照得夢幻迷離。
他將我的頭輕柔托起,示意身旁侍女給我喂水,一邊低聲喚道:“顧蘅,有沒有覺得好一點?能聽見我說話嗎?”
一名蒼老沉著的男聲說:“殿下稍安勿躁,依老臣之見,顧姑娘所患並非普通病症,而是誤服邪道毒藥所致,此藥毒性極難祛除,潛伏人體之中,定時發作,若無解藥必定痛楚難當,常人都無法忍受。”
趙睢語氣憂急,問道:“戴太醫,皇宮內多有神奇藥材,太醫院能配製出解藥嗎?”
戴太醫微有躊躇後說:“解鈴還須係鈴人,隻有知道顧姑娘所服毒源之人才能配製解藥。否則即使配出止痛之藥,也隻能治標,不能治本,到了一定時候依然會按時發作。”
趙睢急道:“你們趕緊去配藥,無論是否對症,先設法讓她清醒過來再說!”
戴太醫恭聲告退後,我繼續迷迷糊糊昏睡。
我服下藥汁後,身體的疼痛感覺大為緩解,慢慢睜開眼睛看向趙睢。
趙睢的麵容依然俊朗,卻顯得有些憔悴,紫眸帶著擔憂之色,一瞬不瞬地靜靜注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