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鈞儒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向冰雪聰明的,如今怎麼犯糊塗了。這樣一隻雞,可是得花費一整鍋的鹽巴呢。這鹽入了雞的味道,自然也便不好再用了的。如今這黑市上,鹽可是比金子都要貴了的。”
詒雲聽了微微愣住,便問道:“咱們又沒帶多少盤纏來天福的,這雞,怕是你還塞了那鹽工不少錢罷?”
顧鈞儒平聲道:“這可不是給錢就好辦的事兒,還得看這鹽工高不高興。他要是不高興呀,你就是捧了金山銀山過去,他眼皮子也不會眨一下的。我身上自然是沒什麼錢,不過呢,我原本身上戴著一把金製的匕首,是從前父親留給我的,我便拿到鎮子的當鋪裏換了錢,給了這鹽工。”
詒雲麵色動容,聲色微微顫道:“你怎麼好把父親留給你的遺物給當了的……那畢竟也算是他留給你貼身的東西了。”
顧鈞儒握住詒雲的手,輕拍她的手背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金匕首帶在身上也礙事,倒是不如當了的實際。況且不管是什麼東西,沒有比你心下歡快更重要的了。隻要你心下暢快了,我便是失去一把匕首又何妨?這唐玄宗為了楊貴妃能吃上一顆新鮮荔枝,還能跑死好幾匹良駒呢。我不過是為你當了一把匕首,較之唐皇,我這還差得遠了。詒雲,你且記住了,不論如何,你在我心下如今是最重要的。”
詒雲頰邊浮泛起笑容,眼中閃射著久違的笑意。笑著笑著,這淚珠就似那一顆顆小珍珠般,大珠小珠落玉盤地滴落到她因著身孕而開始略略浮腫的手背上。
顧鈞儒顯然沒料到她會落淚,連忙將她摟入懷中:“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詒雲哽咽道:“我是高興的……鈞儒……謝謝你……”
鈞儒低低地在詒雲額間輕輕一吻:“既是高興,那便不許再哭了。孩子在肚子裏不知曉,怕是還以為我薄待了你呢。”
詒雲的心微微跳蕩,彌漫於她心靈中的溫柔之情,一縷一縷地被抽出來,又深深密密的融入到了鈞儒的這一個吻中。他們的雙手緊緊交纏著,隻一個眼神,就仿若互相傾吐了靈魂深處最神聖、最繾綣的話語來。
…………
時光飛逝,幾個月時間轉瞬即逝。日本人封鎖省城的來往通道已經有幾個月,如今倒是真如鈞儒所說,即便是想法子弄著了大洋,那也是沒有法子再吃到鹽焗雞的。
這燒製鹽的成本太大,鹽工又不能將鹽進城販賣,久而久之,也就隻得熄了灶頭,等著省城的交通再次恢複的時候才好。
這月份越是靠後,詒雲的身子就越是顯懷。這郎中幾番探脈,都說詒雲肚子裏頭懷的是女娃娃。而劉家老太太呢,則是說,這詒雲肚子顯尖,就如那雄螃蟹一般,肚子裏頭一定是個兒子。
詒雲隻是微微笑著聽著,心下自然並不十分在意他們的話來。這孩子的性別,又哪裏是從外頭就能瞧得出來的?對於這些話,她也不過是一笑置之,到底他們心下也是為了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