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年故作紳士地替詒雲拉開了歐式拉花的座椅,而後他從冷櫃李取出一疊上好的冷牛舌與鵝肝醬來:“要來杯酒麼?前些天我剛得了一瓶勃艮第的紅酒,想來你也會喜歡的。”
詒雲略略點了點頭:“從前在瑞士的時候喝的最多的是拉沃的葡萄酒,勃艮第倒是喝的不多,那便借你東風,嚐一嚐罷。”
沈叔年心下略略詫異,從前詒雲酒量不好,但凡說到喝酒,臉上便會滿是為難之色,他不過是順帶一提,倒是沒打算真叫她喝酒。
沒想到,如今再提,她倒是如此痛快就答應了下來。看來那一日在三湘館,倒也不光是借酒澆愁的意思了,許是這些年,她的生活習性確實有了變化。
沈叔年麵上笑著,手伸出一惡搞半圓的弧度,給她倒了半杯勃艮第。
詒雲優雅得體地啜飲著高腳杯中的勃艮第。實則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喝這種法國酒,細細想來,第一次喝還是幾年前,還是她與鈞儒的婚禮上。
想到這些過往,詒雲心下便又一下一下地抽痛了起來。可是她不想被沈叔年發現這樣的小情緒,因而很快就抬起頭來又啜了一口酒,算是很好地掩蓋了過去。
說起來,詒雲後來去瑞士念書,見過的世麵總不在少數,偶爾也會被同學邀請到世家望族家中做客。
詒雲倒是很喜歡那些瑞士古老城堡裏特有的老木味道,此刻對比著,再看看這間小廳的裝飾,倒是有些很深的模仿痕跡。
見得多了,自然也有分辨。詒雲倒是不用敲這牆上的木頭,就可以發現,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柚木,不過就是塗了一層柚木的顏色,企圖以假亂真。
而牆壁上頭掛的風景油畫,甚至是日本天皇的畫像,都在模仿著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可是明顯的,這裝修還很新,空氣裏隱隱還有新鮮油漆的味道,出爐也不過月餘時間罷了。
再看看腳下,踩著淺棕色的巨大地氈,坐的是明黃色的高背椅,頭頂上吊著十分招搖的水晶燈,滿桌鍍銀的餐具,處處昭顯著某種庸俗的品味。
詒雲心下不免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從前沈叔年好歹也是出了名的大才子,鑒賞與學識在申城也是排得上號的。
如今倒是不止他這人的影子不正了,整個人的品味也跟著淪落到了這種地步,想來多半也是為了附和某些日本人罷了。
這個時候,沈叔年就在對麵正襟危坐,眯起眼來,若有若無地望著詒雲。
不一會,底下的人用鍍銀的餐盤送了牛排上來,詒雲手上握著刀叉,隻是低頭望著盤子裏的牛排,悄無聲息地切下了一小塊,送入了口中,細細抿著。
沈叔年迫不及待開口問道:“味道怎麼樣?廚子可是個正宗的法國大廚,從前是專門給法國王室做菜的呢。”
詒雲淡聲道:“這七分熟的牛排倒是正合適,虧得你有心了,還記得我的喜好。”
叔年難掩喜色道:“你喜歡就好,你知道麼,這裏的一切都是為你重新裝修的,我想著,你去了歐洲幾年,這生活起居也該是洋化了一些的,便想著把這裏再重新修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