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我來尋晉王(1 / 3)

第14章:我來尋晉王

三月末正是春色濃鬱的時節,晉王府南邊的院子桃花綻放,粉嫩嫩似雲彤一般,院中央是一小片湖色,水平如鏡,映著一片桃花湖光瀲灩,頗為醉人。

羅雲翦欣賞片刻,轉頭對子虞道:“都說晉王府景色雅致,看這布局,倒像是南國風光,是你命人料理的?”

“剛來時見這個庭院空蕩,隻有一個小湖,心裏就覺得惋惜,移了些桃花來,想不到今年就開了。”子虞笑道。

羅雲翦順口應了一句,“晉王殿下是真心疼你。”子虞微微羞赧,羅雲翦走了幾步。王府下人知道他們兄妹談話,都離地有些距離。羅雲翦環顧四周,又低聲問:“還沒有消息嗎?”

子虞斂起笑,神色一黯,兩年來讓她困擾的除了思鄉,就剩下這子嗣的問題了。她轉頭去看桃花,悠然說:“這種事也急不來。”

羅雲翦搖了搖頭,“看宮裏著緊皇孫的樣子,晉王是皇子中年級最長的,卻無子嗣,心裏必定不好受。”子虞蹙起眉,若無其事道:“怎麼樣樣事情都要同太子相比,在哥哥的心中,莫非也有那些不著邊際的幻想。”

羅雲翦靜靜看了她一眼,“太子如何,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擔心的隻是你,晉王年少有為,明眼人都看得見,我不相信會沒有人打他的主意。這兩年,王妃的名號讓你失去了警惕嗎?”

子虞垂下眼,掩住了眸底深處的思緒,她疏落地笑了笑,“就算我時刻自省警惕,若是老天不眷顧,我又有什麼辦法。”

羅雲翦見她的樣子,不由心疼,放緩了聲調道:“我不過隨口一提,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更何況,現在還有我在。”

兩兄妹繞著湖又走了一段,閑話了幾句。羅雲翦的眉宇間始終懸著憂色,子虞方才想著自己的心思,現在才注意到,於是問他:“哥哥今天來,是不是有事要同我商量?”

羅雲翦輕歎一聲,整張臉繃緊了,他皺眉思索再三才下定決定,沉聲說道:“南國要派使前來。”

子虞點點頭,這件事她早有所聞。見到哥哥的神情,讓她也不自覺提起心。

“前些日子,南國已經有書信往來,有一封,是給你和我的。”他說著,衣襟中取出一張信箋,看他貼身置放的模樣,想必非常重視。子虞沒有立刻接過手,隻是說:“哥哥現在是陛下器重的臣子,怎能隨便接南國信件,要被有心人瞧見了如何是好。”

羅雲翦平靜道:“無妨,這是正常公務往來,陛下也知道。”

子虞這才安心接過信箋,低頭一看,身子頃刻間有如千金重,再也無法動彈。信箋上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她來回看了好幾次,確定沒有認錯,才緩緩抬起頭,聲音按捺不住激動:“這……這是文嫣的?”

羅雲翦慎重地點頭。

子虞又低頭去看,心想,這字要比以前的更娟秀了。她輕輕地撫過信箋,從胸口湧起了一股酸澀,催得她眼圈一紅。

羅雲翦等她的激動平緩了,才又開口,“信上的事你都看了吧。想不到,文嫣竟然嫁給了二皇子,偏偏這次來的使臣就是二皇子。”

子虞慢慢折起手中的信箋,她的動作又慢又仔細,仿佛在調整心情。剛才那一刹那的激動感動之後,她不能不思考,這張信箋到來的時機。

“這封信來了有好幾日了,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讓你知道。就算我不說,恐怕也會有人用其他途徑讓你知道。文嫣悄無聲息這些年,卻突然來了消息,時間上還真是巧。我看,是南國那些人又想著把主意打到我們兄妹的頭上了。”羅雲翦道。

子虞將信箋緊握在手中,目光眺過了桃花林,放在了更遠的地方,幽幽吐出了四個字,“來者不善。”

這日睿定回府,子虞正倚在榻上看書,她的神情平靜,眼中卻有些迷茫,半天都沒有翻動一頁。

睿定坐到她的身邊,輕輕合上書本,問道:“是什麼讓王妃愁眉不展,難道是下人不夠伶俐,讓你煩心?”子虞笑了笑,避而不答,偏過臉問他,“皇孫可還好?”

“有這麼多人守著他,還能有什麼不好,”睿定一笑,淡淡說,“這個孩子得天獨厚,既是長又是嫡,連陛下都很喜愛。”

子虞聽他的口氣,不免又想到子嗣的問題,笑容一黯。睿定攬住她的肩,將她擁進懷中,相依偎了一會,他才又玩笑似的說:“原來是我惹惱了王妃。”

子虞從他身上汲取了溫暖,慢慢開口,“殿下又亂開玩笑。”睿定長眸微睞,唇角勾起,“既然不是我,也不是府裏,看來是府外有事讓你煩心了。”

“今天我哥哥來過,”子虞把頭靠在他的頸窩,斟酌了一下說道,“有了文嫣的消息。她已經嫁給那邊的二皇子了。”

睿定聽了,神色絲毫未變,低笑一聲道:“就是這件事讓你鬱鬱寡歡?”子虞靜默片刻,道:“我總覺得不妥。”睿定挑眉問,“什麼不妥?”

“她還是個孩子。”子虞低喃。

睿定“嗬”地笑了一聲。子虞訝然起頭看他。他曜石般的眼眸黑沉沉的,藏著一抹讓子虞看不懂的神色。

“別太小看的你妹妹,”他忽然說,“能在宮廷裏占有一席地位的人,怎麼還能算是孩子。”

子虞歎息道:“我還記得剛離開的那時候,她還不能自保,如今真不知道如何了。”

睿定笑道:“我雖然對你的妹妹並不熟識。但一個能三年內從宮中脫穎而出的女子,想來也覺得不凡。何須你杞人憂天為她擔憂。”

子虞想了想,抿唇一笑,“我不是在為皇子側妃的她擔心,我這是在為身為妹妹的她擔心呢。”

睿定看著她,低頭深深吻了下去,仿若囈語,“你啊,才讓人覺得擔心。”

轉眼四月春光漸老。南國二皇子一行終於來到了京城,成了皇孫誕後的第二個話題,即使子虞不刻意打聽,那些關於南國使團的消息依然會陸陸續續地傳進耳裏。

這一日宮中忽然派了車駕接她入宮,子虞見來傳召的宦官並不是交泰宮的,心裏已經有數,不出意料的,宮人一路將她帶到了瑞祥宮的門前。

子虞自離宮後,兩年內踏入這個宮殿的次數屈指可數,門庭依舊,可在她的眼裏竟有些生疏了。白玉欄裏的杏樹綠蔭如蓋,青翠翠的葉子映著日光,金粉似的渡了一層,隻在微風中搖曳,如潑似濺,遠遠觀來,叫人目眩。接引宮人將她帶到欄邊樹下,不知為何停下腳步。子虞正想詢問,從正殿走出一行儀駕,瞧衣飾風格,分明是南國所有。

子虞想要回避已是來不及,宮娥們列成排擋在她的身前,就那片刻功夫,已足夠讓她看到來人。二皇子分明也瞧見了她,忙轉過頭裝作未見。

等南國一行離開後,宮女才將子虞接入殿內,欣妃端坐在殿內,蜜色銀繡的裙裾迤邐垂在玉座下。子虞看著她,不由驚歎,她傾城的容貌已經完全褪去了稚氣,明豔若桃李,能引人目光半瞬不移。欣妃垂著頭想著自己的心思,不知是不是子虞錯覺,她睫下盈盈,仿佛還沾著淚水。

直到女官提醒,欣妃才抬起頭,看著子虞的目光有一刹那非常複雜,隨即變得意興闌珊,指了指堆放在一旁的箱子,“這是你妹妹給你的。”子虞讓隨侍的宮人收下,按理她該和欣妃再寒暄幾句。可欣妃明顯心事重重,敷衍幾句後就顯得精神不濟。

絳萼將子虞送出宮,一邊走一邊說:“娘娘是思鄉情重,王妃切勿見怪。”

子虞道:“親人相見難免如此。”

絳萼送她的到宮門口,卻遲遲不離去,神色間像是有話要和子虞說。子虞讓宮人們退開,靜靜地看著她。

絳萼歉然笑了笑,“王妃做事依然這麼謹慎妥當。”子虞不為所動,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微微垂下頭。

“王妃,”絳萼喚了一聲後,婉轉道,“你一定看得出,娘娘想與你修好,可遲遲不知如何開口。”

子虞看了她片刻,低笑出聲,“絳萼啊絳萼,”她親昵地叫她的名字,仿佛以前的時光倒流回來了。可這樣的念頭一閃即逝,她笑著搖頭,“她是真的這樣想嗎?還是你們突然想到了什麼地方,可以正好用得上我?”

絳萼被她毫不客氣的言語刺得臉色發白,她幽幽地說:“娘娘在宮中無靠,王妃的處境不是也相同嗎?有過去的情分在,如果你們能和好如初,對娘娘,對王妃,不都是件好事嗎?”

“好事?”子虞輕嗤,悠然道,“兩年前,你曾對我說,情分在這宮廷裏一文不值。如今你還用情分來勸我,這不是件很可笑的事嗎?其實在南國時,我們都學過同一個道理,要建立信任,十年也許不夠,要產生猜疑,一瞬就已多餘。你猜,我和娘娘之前是否還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再去建立信任。”

說罷,她不願多做停留,轉身走了幾步,絳萼又再次開口,“王妃難道忘記了親妹還在南國。”

子虞腳步稍頓,可這一次,她連回頭都覺得多餘,徑自帶著宮人離去。

她默不作聲地走著,隨行的宮人都揣摩不出她的心情,不敢亂出聲,直到走到九華廊附近,她眼光一轉,忽然就定在了某一處。

秀蟬順著子虞的目光看去,那裏不過是有幾個宮人栽種石榴,並沒有什麼特別,再細看,這其中一個宮女姿容特別出眾。秀蟬輕聲問:“王妃看到了什麼有趣事嗎?”

“並不有趣,”子虞露出一個悵然的微笑,“一日之內見了這麼多故人,隻會讓人感到事有蹊蹺。”

為了迎接南國使臣的來到,宮廷中不但籌備了兩次晚宴,月末時還將有一次大規模的皇家出獵。天下人都知道,南國皇帝一直有著越過金河,吞並南北的野心,雖然登基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從北國身上占到任何便宜,但誰也不知他那野心會在什麼時候複蘇,給兩國帶來新的戰火。借著這次出使的機會,北國朝堂上下一致支持舉行一次狩獵。

在眾望所歸的情況下,籌備了十日,皇帝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離京出獵,隨行還有南國使團。

皇家獵場位於瑉山南側,風光極好,背山麵湖,叢林圍抱。山腳下有一麵澄淨的湖泊,又名落霞湖,據聞傍晚時分彩霞倒映湖中,像是滿天雲彩落於腳下,故而得了這個好聽的名字。湖以西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木繁盛,是給女子狩獵的最佳地點。而湖以東則是密林,飛禽走獸不計其數。

時值四月春光極好,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正是狩獵的大好時節。

子虞在營帳中稍作休息,睿定已換了一身戎裝進來,陽光為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本就俊美的容顏仿佛多了一絲異樣的光彩。他屏退下人,靜靜地看著子虞,神色比平時沉穩,眸裏卻又藏著一絲捉摸不透的犀光。子虞抬頭疑惑地望著他。他又淡淡一笑,化解了方才片刻的怪異氣氛。

“今日你也要一試身手?”睿定看著她已換好的獵裝,問道。

“是啊,”子虞款款微笑,“總不能辜負殿下兩年的教導。”

北國尚武,連女子也不例外。子虞嫁入王府後,出入宮廷的次數多了,才知道女子隨夫君出獵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還有好些妃嬪精通武藝,其中以太子妃最為出色,騎術箭術出類拔萃。這兩年來,子虞也曾下了番苦心學習,睿定得了閑暇也指點一二。雖說還稱不上精於騎射,但是十箭能中七八也非難事。

睿定輕輕握住她的手,“不要離營太遠。”子虞不解,他已放開手,溫柔說道,“今日是蓄意要向南國展示一番,不是小打小獵,離營遠了說不定要碰上什麼危險。”

子虞隨意應了一聲,又唏噓道:“那可真沒什麼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