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趕了巧,”血鬼揮了衣袖,散落桃花瓣兒,笑意不減,“便有勞十三弟了。”
“小弟不勝榮幸,七哥先請。”她伸手致意。
所謂門禁,想來最適合不過的借口。自裔鬼當家,這規矩隨意得很,何時門禁、又因為何,即便鬼門子弟都不知所以。
話說來,門禁時幫內不得任何人出入。違者依叛幫處置。
風攜了樹梢的桃花瓣兒,一路瀟灑。倒是惹得行人滿身桃粉,尷尬不已。
她已不知捉了多少襟上的桃花兒,仍未見桃林出處。血鬼是知道桃林裏路的。她若不是清楚地曉得,隻怕早已亂了陣腳。
這桃林實在大。
“索索索——”
微風方歇,二人身後扔有些不尋常的騷動。
她強壓心中擔憂,故不去看。倒是血鬼先道:“近來,鬼爺爺可仁厚了許多。”
“是了。他叫我習些文章。大抵是叫人從善之屬的,卻也奇了。”她兩指無意捋過發間,滑落一片桃花。
血鬼眼色迷離,向身後風景凝視片刻,又前行,道:“倒不稀奇。南浙齊易理近些年也心慈手軟不少,竟省了這麻煩。”
她心下一驚,許久沒回神。
血鬼幾月前被派去駐守南浙分舵。而齊易理的訣理門堪比庭簇山莊,較之南篡幫自然還要強盛許多。然,庭簇山莊係官方認可,而訣理門卻是由小流派發展而成。此等勢力大肆增長,可叫天子家坐不安穩。明施壓、暗放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天子家對這門派無計可施。
血鬼是鬼門老七,被裔鬼遣了去。傳聞不消三個月即除去訣理門。至於擴了南篡幫勢力等等不消多說。
而眼下,血鬼又是何意指?
“這齊易理……風光一時,名敗千古,罪有應得罷。”方才那話,不好接的。畢竟南篡幫與訣理門何其相似。不過是以宰相晏朔與尚書省範棧湧為代表主張的“逐個擊破”被天子家采納,朝廷才暫時對南篡幫置之不理。
孰不知,南篡幫隨時會重蹈覆轍。
“風光一時,便罪有應得……”血鬼一麵前走,一麵將字細細咬著,嘴角依舊上提,笑意卻深,“原十三弟如是想。”
她才發覺話裏紕漏,卻也不急,徐徐道來:“七哥謬解。訣理門一時風光,隻是無根基,不知散枝開葉而已。”而南篡幫根深蒂固,散枝開葉,必然不同。
“是麼,”血鬼顏色未變,“十三弟倒是看得通透。”
“哪裏哪裏,怎比得上七哥。”凡被裔鬼派去分舵者,無他指令,皆不可回。血鬼自知必遭疑心,以退為進,倒誤打誤撞幫了她忙。
二人就此無話,默契地不顧身後響動。
終是出了桃林,天已經有些昏暗了。仍須幾步,方可窺見葑城繁華。人群吵吵嚷嚷。
桃林本是在城東的,這會兒一行人便可見城門將關未關,最後一批行人正匆匆趕著。她理理衣袖,無意向那兒一撇。月鈴機靈,並未跟丟了,也看得明白,即刻轉向城門去。
她見月鈴身後無人跟著,又想竹村離這葑城不遠,這才放心下,招呼血鬼道:“七哥,眼前便是家客棧,看看?”
“道是十三弟如此不諳世事,”血鬼話方出口,卻也一愣,才接道,“近些天應是‘花鳳會’客店多也滿了罷。”
她恍然大悟,忙道:“小弟多在幫內,竟不知了這風土人情之屬,真是大意了。”
“想來城稍北些那‘驛樓’應還是有空的,不如去那兒看看。”血鬼外出的多,自然更熟諳些。
她一麵跟了走,一麵道:“原是請七哥來的,不料竟相勞煩,真是誤了待客之道。小弟還望七哥海涵。”
血鬼聞言,臉色一凜,轉瞬即逝:“十三弟這是什麼話,想來鬼門子弟皆為一家罷。”
“哦?”她無意間似有聲質疑,隨即便釋然道:“是了,總說來,小弟還是不比七哥。”
“十三弟尚小,隻是需些時日,”血鬼笑意轉冷,隻一瞬,又打趣兒道:“何況這小身子骨,可更比不上一眾兄弟。”
她倒也樂於“兄弟合睦”的戲文,應聲道:“七哥說笑,小弟年方十七八,正是大好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