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皇後。”周惜若木然道,“皇上難道覺得我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配當你的皇後嗎?”
龍越離並不惱,笑眯眯地道:“可是你現在還是齊國的皇後!我就是齊國的皇帝!”那樣霸道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竟有幾分當年龍越離的樣子。
周惜若幽冷地睜開眼看著他,低聲道:“皇上也如相國一樣,不放我走嗎?”
龍越離麵上掠過迷茫,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他俊美的麵容在天光下清晰可見,依然是曾經年輕氣盛的少帝,可唯有眼底的茫然與無助卻是陌生的。
周惜若淡淡垂下眼眸,低聲道:“為何不放我走呢?”
龍越離忽地輕歎一聲,索性與她擠在了美人榻上,黯然道:“你還是愛著邵大哥是嗎?”他轉頭,眼中有點點受傷:“皇後不是應該和皇帝永遠在一起的嗎?”
風聲細細,他的聲音低低帶著一絲委屈不甘。周惜若輕歎一聲,捂住眼,卻被他拿開。兩人相距咫尺,四目相對,她眼底有濃濃的哀傷揮之不去。她看著眼前的龍越離,低聲道:“臣妾本不應該進宮。這原本是一場錯。”
龍越離忽地道:“若你愛上朕就不會是錯。”
周惜若認真地看著他。良久,她眼眸漸冷,輕笑:“皇上根本沒有失憶是嗎?”
龍越離搖頭:“我當真忘了。”
周惜若冷冷起身,驟然離去令龍越離麵上失落無比。他聽得她的聲音清冷傳來:“忘了為何皇上還要說這種話?”
“可是我的心沒有忘。”龍越離自嘲笑道:“心不忘。所以看見你就忍不住要靠近你,看見你笑就忍不住跟著你笑,看見你難過就舍不得你難過。惜若,我們重新開始吧。……”他還未說完,周惜若已冷冷轉身離開院子。
“有時候不是一句重新開始就能開始的。我累了,很累了。”
她身影漸漸遠。一陣風吹來,頭上點點桂花如雨落下,輕易地就鋪滿了她方才躺的涼榻。
他久久看著眼前一地灑金似的桂花,忽的狹長的眼底湧起深深的戾氣,一巴掌狠狠地拍下涼榻。“嘩啦”一聲,涼榻頓時四分五裂,再也不複原來模樣。
“皇上果然沒有失憶。”不知何時,去而複還的她站在廊下,笑得滿臉是淚,她低聲道:“你們都很不錯。你利用了溫景安的愚忠,溫景安為了齊國利用了我。從一開始,我便是你們男人的棋子,因為我傻所以你們都來騙了我,是不是?!”
龍越離定定看著她,心涼如雪。他喃喃道:“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麼樣?”她笑得渾身顫抖:“越離,你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樣?為何我一片真心對你對這齊國,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龍越離麵色煞白如雪,他不知該怎麼說,他不知該怎麼解釋……
庭中飛花滿滿,暖風微醺,一切美得如畫,可這樣的美景仿佛就此將她這一生溫柔埋葬,再也沒有了波瀾與起伏。
她低聲一笑,慢慢道:“原來真相這麼髒。”說罷,她慢慢離去,不複回頭。
又見三月初春,溫暖的齊宮依然如昔。一雙雪白素手捧起一束花白的長發,慢慢為長發的主人盤起。銅鏡中,一位四五十歲的婦人端坐著,歲月模糊了她曾經曼妙的身形,傾國傾城的容顏不再,笑容卻令人心生溫暖。
那婦人微微一笑,對銅鏡旁素顏清麗的女子道:“還是若兒的手藝最好。”
身旁一襲素衣女子含笑道:“那是母後的發柔得很,可以梳很美的發髻。”
她為婦人點妝,在她巧手下,銅鏡中的婦人將原本的傾國之色一點點描繪出來,反而因為歲月,她的美美得從容,雍容,耐人尋味。不輸三旬少婦的身形更是令她年輕再也難以猜測。妝成,除了那一頭花白的發,婦人已變成了一位不過三旬的美婦。
藍玉煙看著陌生美麗的自己,年輕不再的明眸中帶著點點期盼與不安,問道:“他今日會來嗎?”
周惜若看著麵前一雙比少女還明澈的眼睛,微微一:“會來的。母後很美。”宮中的歲月是百無聊奈的。她已漸漸把自己埋藏在寂寞的宮廷中,不再理會世事變遷,更不想知道那外的天翻地覆,風雲湧動。
藍玉煙羞澀一笑,有些局促地抓著自己身上精致妥帖的衣衫,不好意思地自嘲笑道:“都這麼老了,怎麼每次見他都覺得心還撲通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