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拳)五行奇術騰自在(2 / 3)

滿牢中便隻胡不為手上的幾團火苗照明了。胡不為守攝心神,將法力釋放出來,與陰風相抗。這陣烈風比以前所遇不知要猛烈多少倍,若不是他手上燃著的火球是法術生成,明滅全由靈氣而定,隻怕早就吹熄多時。那陣陰風詭異多變,緩急交替,時而直衝,時而迂回合擊,時而上下卷湧,時而翻滾盤旋,這頃刻之間,接連變換了許多角度,隻向那幾團火球攻擊,便如同幾隻無形活物,千方百計要弄掉這牢裏唯一的光源。

明知這幾團火球一熄,自己父子就要死於非命,胡不為哪敢大意。顧不得手足綿軟,強振起心力,將身體各處靈竅裏的點點溫暖之物盡聚到心宮,不間斷的轉移到手臂上。自服了蜈蚣內丹過後,他體內的靈氣已有了巨大變化,再不似以前那樣全然無法捉摸。短短兩日之內,靈氣從無形變得有質,象千千萬萬粒溫暖的米粒一樣,散在四肢百骸,隨著心念運轉,彙合流動,無不如意。

牢中眾囚被妖風吹得心膽俱寒,爭相抱頭尖叫。看到胡法師又點起火球救命,心中都暗呼‘僥幸’。透過牢籠看去,胡不為怒突雙眼,滿臉漲紅,一隻右手高高擎起,虛空托著三團明亮火球。寬大的袍袖垂落到他的肩膀上了,一條蒼白幹瘦的手臂盡展露出來,皮薄肉少,肘骨突兀。但此刻在眾囚眼中看來,這條細小的手臂卻何異於精鋼鑄成!筋肉之間似乎蘊有千鈞巨力,令人看到便心感安定。

一陣怪風奈何不得胡不為的火球,紛紛撤力,在石壁上撞擊片刻後便消得幹淨了,牢房一時又陷入寂靜中。胡不為剛呼出一口氣,沒來得及擦汗,聽刑房中金鐵交鳴之聲鏗然不絕,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深吸一口氣,緩緩推力,將三團火球向刑房方向推移過去。

突然,胡不為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似乎有一樣尖細柔軟的東西,突破他的胸口,刺入他的心髒中。驚懼止也止不住,如燃在紙上的火焰,越擴越大,片刻後蔓延到他全身,手臂胸腹,各處的筋肉都繃得緊緊的,間歇顫抖起來。

不獨是胡不為,全牢中的犯人似乎都感覺到了一股驚懼之意,哭喊之聲弱了下去,人人麵露恐慌之色。胡不為手臂抖戰,幾欲控製不住火球,亮光隻移到刑房的邊牆,便再也轉不進去了,他心中的恐慌懼怕便如一波波的浪濤,鎮也鎮不住,隻在胸口翻騰。

也不知為什麼,今日的驚懼之意竟然如此強烈,直讓人恨不得立即抱頭縮身,蹲在地上驚慌狂叫。胡不為不是沒見過妖怪,數度的生死經曆,早將他的心誌鍛煉得比常人更要堅毅。然而,此際麵對空空的一間牢室,內心的驚駭竟然無法遏抑,數度收攝心神竟都無用。

胡不為自然不知,冤魂鬼怪,正有讓人驚恐懼怕之力。此物最擅攻擊人的心誌,一旦為其所惑,便離死不遠了。

死抗了約莫半刻鍾,胡不為慌得兩眼發黑,驚恐之意再不斷絕,如驚濤駭浪在他腦中翻騰。他整個人似乎都被掏空了,心胸內,頭腦中,什麼都沒有了,整個人隻是一具皮囊,裹著洶湧滾蕩的一腔慌亂。

“不行!”胡不為心底有個聲音叫道,“這樣下去就死定了。你死了,炭兒也活不下去。”一想到兒子,胡不為神智忽複,強頂著又一潮驚駭之意,大喝一聲,催動靈氣,將頂上的火焰猛向前推去,三團火焰脫離他的掌握,向牢房另一麵飛去。胡不為向後疾退兩步,急促喘息,直如大病初愈一般,冷汗將全身的衣衫都浸得濕透了。

幾團火球去勢極快,亮光轉移,射進刑房裏去了。幾支牢柱的陰影濃黑如墨,隨著火光轉動,折過牆角,從那間恐怖的小屋裏晃過,又投到邊上的石牆上。‘砰砰’連響,火焰在牆上撞得紛散,明光驟亮,便在這一明之間,胡不為已看清了小小石室裏的狀況,禁不住心神大震,險些便要脫口尖叫出來。邊上幾個囚犯眼尖,隨著胡不為轉移視線,早就勃然色變。

地麵上漫著一層猩紅的鮮血!牆麵、頂壁、地上,血水正不斷的滲透出來,彙聚成流,向著低窪處淌去,漸漸積成一汪赤潭。在胡不為火球的照耀下,刑室的四壁濕漉漉的反著光,牆根處,似乎有凝結的紫黑的血塊,雜在細小的泡沫中,一點點向刑室中央的血潭移動。

血牆之上,鐵鏈,鐵鉤,各種刑具都在搖晃,碰撞時發出‘鏘鏘’的聲音。胡不為心頭一窒,慌亂感覺弱減了一些,但震驚之意卻又衝了上來:難道這些鬼怪不怕火光了麼?為什麼在自己的火球之下還這麼猖獗?一驚之下,重又旋出三團火球來,猛催法力,將幾團火焰燒得愈加猛烈,把這間陰暗潮濕的牢房照得如同炎夏正午一般明亮。

這時,其他牢中的囚犯也把目光投到刑房中,看到這一幕血淋淋的場麵,無不駭極而呼。便在眾人尖叫聲此起彼落的當口,聽見‘咯隆’的一聲震響,刑房靠裏兩個牆角的地麵同時鼓突出來,長出了兩隻及人膝蓋的尖角,扭曲掙紮,似乎有物被困鎖在地底了,想要掙破地麵鑽將出來。

兩隻土角慢慢扭動,移到血潭中間,卻漸漸平複下去了。

未已,又是一陣大震,一波土浪陡然從刑房翻騰起來,突起的波峰直有半人高,衝出刑室,向四麵湧去。胡不為見麵前一堵蒼黃的土牆當頭壓來,大驚失色,右手端立不變,一步側躍來到胡炭身邊,將兒子摟在懷裏了,未及蹲好,便被瞬間湧至的波動拱倒下來,父子倆與眾囚一起,被掀得向後連翻幾個跟鬥,撞到牆上才停了下來。虧得胡不為緊緊抱住了胡炭,沒有脫手出去。但他心神驚動之下,靈氣接連不暢,頂上的火球登時時明時滅。胡炭也被震得放聲大哭。

一幹囚犯張皇大叫,這一波湧動將牢裏一百多號人都掀倒了,手忙腳亂中,立時便有多人符咒脫手,叫罵哭喊響成一片。與胡不為同牢的七人都是新進,不知這牢裏的詭異之事,也沒象別牢裏的囚犯一樣跟獄卒多要幾張符咒備著。不及防備之下,那幹癟的中年漢子和那賣藝的父親被土浪高高拋起,重重砸落下來,脊背著地,符咒卻也脫手出去了。

鬼怪何其靈敏,便在胡不為火球頓滅的刹那間,三隻細長的白影從刑房中疾伸出來,直向胡不為和另兩個倒黴蛋快速掏去。聽得破風之聲峻急,胡不為大駭,見一道白光當胸刺來,急切間向左側倒下,險險避開了致命一擊,那隻冰冷堅硬之物擦著他的右臂透進石牆裏去了,刮走了他一大片肉皮。

另兩個漢子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不象胡不為正麵對著刑房,能直視攻來之物,剛被震得昏頭漲腦,忽然便覺得胸口一涼。兩隻冰冷的東西透過他們的胸膛穿過去了,隻來得及慘叫半聲,便已命喪黃泉。

聽兩聲慘叫嘎然而止,胡不為呼吸都要停頓了,一顆心似乎已沒了跳動,隻慌亂的揮起手臂,想要格檔黑暗中莫名的恐怖之物。

‘嘶’的一聲響,一隻桃子大小的火球曳著細尾從他五指間脫飛出去,疾衝上天空,撞到了頂壁上,一爆而滅,散出許多焰花。

火球術,這粗淺的攻擊法術便在無意之中,讓胡不為使了出來。靈氣一吐疾收,正是火球術的要旨。

胡不為正在驚駭欲絕的當口,也不覺得其中異常。和眾囚一起尖聲大叫,手臂揮舞間,靈氣時連時斷,手掌中便飛出許多大小不等的火球,大者如飯碗,小則如核桃,盡向四麵八方紛飛去,有幾個倒黴囚犯被火球砸到,隻感一點溫熱,卻不覺疼痛。

便在著星星點點的明光中,眾人都看清了襲擊胡不為三人之物。那是三隻極長的骨臂,由十餘隻斷骨連成,關節相接,從刑室的牆麵伸出來,擊殺了兩人。

那少年豢養師離胡不為最近,連中了六七個雞蛋大小的火球,驚駭之下回過神來,趕緊叫道:“法師!快起來!”見三隻骨臂又分襲胡不為頭麵胸膛,不及細想,一腳疾踢出去,將攻向胡不為右胸的一支給踢高數尺,擦著胡不為的肩頭穿進石牆。胡不為正縮頭向右邊避讓,擊向他腦袋的骨臂也落空了。餘下一支卻無可避處,穿過胡炭的繈褓,將胡不為的一條左膀給釘到牆麵上。碎肉鮮血飛濺,胡不為慘叫,胡炭大哭。

“炭兒!”胡不為大驚,顧不得手臂疼痛,伸出右手去摸兒子,見他麵上並沒有傷痕,料想隻是嚇著了,心下稍安。這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命根子,是胡不為和趙萱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怎麼能夠讓他被別人傷害?自己活了近三十年,便是死了也沒什麼打緊的,但是寶貝兒子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受到丁點損傷。在他心中,兒子的一根汗毛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呼’的一聲,隔壁牢裏忽然亮起火光。卻是胡不為亂扔的火球點燃了稻杆。那牢裏的犯人正驚慌失措,也沒人顧及,讓星星之火燃成燎原之勢,待得眾人感覺炎熱及體,卻已晚了,三四十個漢子婦人紛紛跳起,避到另一側,將燃著的柴草都踢到一邊,讓火勢越燒越旺,再片刻之後,將牢柱也給燒著了。

胡不為一條手臂被擊得骨肉斷折,疼痛鑽進心間,此刻對兒子的擔憂一過,登感難以忍受,禁不住大聲呻吟起來。伸出右手去拔那支骨臂,然而慌亂痛楚之下,手上勁力大失,連擼數次都不能拔動分毫,歎息一聲便停手了。他平日就身體羸弱,意誌不堅,此刻兼受身心兩重傷害,早就搖搖欲散,若不是還有個親生骨血的牽掛,就要兩眼一翻,生死由命去了。

隔壁的稻草越燃越烈,牢中一時大亮。熱氣傳了過來,胡不為隻感到身側一片溫暖。那幾隻骨臂卻似很怕熱氣,‘嚓嚓’連響,從牆中猛然抽離。擊傷胡不為的骨臂穿透了胡炭的繈褓,一帶之下,白爪掛住布片,卻把胡炭給也拉了出去,胡不為見兒子脫懷出去,大驚失色,右手一撈卻沒抓著,眼看著兒子被骨臂提出牢去,‘啪’的一聲,正掉落在牢房與刑房之間。牢房的幾根木柱相距頗寬,大人鑽不過去,胡炭身體瘦小,裹的綢布又薄,出去卻沒受阻礙,虧得骨臂離地不過一尺來高,從這樣的高度下落,倒沒什麼大傷損。

聽得繈褓中傳來尖細的哭喊,胡不為目眥欲裂,渾忘了周身的許多苦楚,猛撲到牢柱邊大喊:“炭兒!炭兒!”胡炭受了震蕩,不住蹬腿哭叫,將他爹的心思都攪亂了。然而距離太遠,胡不為空自著急,卻無法將兒子勾回來。

刑房中金鐵交鳴越來越頻密,火光下看得分明,牆上掛著的十幾樣古怪的刑具在劇烈搖擺,互相交擊,發出脆響。一支鐵釺突然脫離釘子,平飛出來,化做一團烏光向胡不為當頭穿去。胡不為側身閃過了,哪知又一支鐵爪激射過來,仍抓向他的兩眼之間。胡不為大驚,腦袋向邊上的牢柱後一躲。這下讓得倉促,胡不為重心頓失,骨碌一下向後仰倒下去。

便在這時,聽得‘喀嚓’一聲,第三樣鐵器擊斷了他麵前粗壯的木柱,帶一股腥臭之氣從他鼻尖上飛掠過去,又‘嗵!’的穿進石牆內。擊得火星四濺,碎石粉紛落如雨。當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巧合之下倒了身子,這一擊便要了胡老爺子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