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人物周報院所以你覺得野過去所有的努力都是合理的冶遙 假設葉白鹿原曳沒有獲得那麼大的成功袁是否所有的努力都不合理鑰
陳忠實:那我就養雞去了。這部小說再寫失敗,我都50歲了,我就把我的生活再顛倒過來。因為過去我有正經工作,創作是業餘的,後來搞了專業,創作是職業,其他事兒那就是副業了。小說寫完以後老婆說,如果這個書出不了怎麼辦?我說出不了咱們就去養雞吧。以養雞為業,創作我也不會放棄,隻是創作我就擺到了業餘的位置上。那樣的話我心裏可能會調節得更好一些。
時代人物周報院你還說過葉白鹿原曳在創作之前就是你發誓要寫成將來放在棺材裏做枕頭的書遙
陳忠實:死人進棺材都要有枕頭的,就是墊頭的。我意思是說能讓我死後有一個讓我安寧地閉眼,能托住我腦袋的一本書,能讓我踏實地死去,就算是對我一生愛文學的安慰吧。我起草這部書的時候已經46歲了,在陝西當時那一撥青年作家中,我年齡偏大一些。我一想,按照寫作計劃,寫完都50歲了。50歲的人按照過去的觀念看就已經算是“老漢”了。愛了一輩子文學,弄到現在還沒有寫出一本得到讀者普遍認可的作品,如果這個作品寫不好,“老漢”了以後,還有多大能量,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安。
時代人物周報院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後袁是否覺得自己再寫也超不過葉白鹿原曳的水平了鑰
陳忠實:我沒有這個感覺,我想著如果有新的生活啟發,可能還會寫。寫出來,也沒有必要再和《白鹿原》較勁兒。作家創作一部新的作品,是根據新的體驗,要表述的東西,你能把它表述完美,就你所體驗到的表述出來,你感覺沒有遺憾,這就行啦。你要較勁兒,那世界上優秀作品太多了,你跟哪一個較勁兒呢?要超過哪個呢?而且作品沒有可比性的,是要看你體驗的東西有多少價值。你總是跟什麼在較勁兒,那是作家創作的一種誤區。
時代人物周報院如果發表在今天的文學市場上袁葉白鹿原曳是否還能有這樣的結果鑰
陳忠實:我相信會有。1993年出版以後,這都出版12年了,讀者和評論界依然對它熱情洋溢,並不因為美女作家、下半身寫作而冷落《白鹿原》。所以我對文學,真實的文學仍然有信心。
時代人物周報院你喜歡發表葉白鹿原曳的那個文學年代袁還是現在鑰 為什麼鑰
陳忠實:那個年代也不好。進入90年代以後,1991年和1992年是文學的最低潮時期,“作家出書難”的呼聲就是從90年代初喊起來的。當時出版界改革,從原來的計劃經濟、政府管理轉變為企業化經營的時候,有名作家的作品去征訂就是幾百冊,這是常有的。當時《白鹿原》第一版全國征訂,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征訂數字是14 850冊。他們寫信告訴我,我非常振奮,當時都高興死了。10 000冊以上意味著出版社不賠錢,這樣我心裏就安寧了。不要說稿費多少,你讓出版社賠錢給你出書,自己心裏都不安啊。那時出版環境相當艱難,所以征訂14 850冊,出版社就是按照這個數字印的,再多印150冊湊夠15 000冊,出版社都不敢多印。不過出來很快就開始了第二次印刷,5萬冊、10萬冊……而且是連著印。這種盛況現在可能不太見得到了。
社會的而非個人的
陳忠實對自己的創作反思過,他自問為什麼總是寫這麼“土”的東西,為什麼不能寫出今天的生活。然而功成名就的陳忠實至今仍然喜歡守著西安東郊灞橋西蔣村的老屋,抽著兩塊五一包的巴山雪茄,喝著燒酒,咂摸著鄉裏的秦腔。或許就是這種遙遠於互聯網時代的生活方式注定了陳忠實小說的“土氣”,然而誰也無法否認,正是這種土得掉渣的生活經曆幫助陳忠實孕育出了《白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