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
人們欷噓著,呼喊著,一雙雙滯呆失神的眼睛瞬間有了光彩。過去,她曾給予大家以春風般的溫暖,也曾給不少人帶來生命的春天;現在,人們又把人世間最珍貴的愛撫,凝聚起來,千倍百倍地饋贈給她。張海迪呀,張海迪,你沒有枉度人生,現在你看得清楚,你所得到的比之你所失去的不知道要多幾百倍!
玲玲這次病倒的消息,當天夜裏就傳到了尚樓。
尚樓,對玲玲來說,是永生都難以忘卻的“聖地”啊!如果說,生她、泉水哺育過她、使她愉快地度過童年(不包括她的少年時代;她的少年時代度得很不愉快)的濟南,是她的“第一故鄉”,那麼,尚樓無疑是她的“第二故鄉”了。在“第二故鄉”,她雖然隻度過了很短暫的時間,但她在這裏汲取了力量,得到的營養卻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第二天一大早,尚樓的青年們在團支部書記劉彪的帶領下,騎著錚明瓦亮的自行車,率先趕來了。老大爺、老大娘們也驅趕著小毛驢車嘚兒嗚兒地跟上來了。看他們的裝束,倒像魯西農村走親戚的:老漢們,大都穿著黑滌卡的對襟、核桃疙瘩扣的棉襖,因絨子絮得太多了,厚墩墩的,一把抓不透;老太太們頭戴著黑平絨的前端嵌著玻璃或玉石的帽兒,身穿帶大襟的表、裏、套三新的棉襖;小夥子和大姑娘、小媳婦們都愛倘不穿棉,大都套著嘩嘰、尼龍、滌綸等高級衣料做的外衣,掀開外衣瞧瞧,裏麵是幾十元一件的細毛線衣或毛背心。但他們臉上罩著陰雲。這是因為惦掛著玲玲。
劉彪第一個走進玲玲的病房。現在的劉彪再也不是當年那一個鼻涕邋遢、衣冠不整的劉彪了。在玲玲姐不間斷地關心下,他早已變了,變得判若兩人了。他在玲玲姐的幫助下,上了中學,入了團,又參了軍。幾年後,他由部隊複員回到家鄉,很快就被推選為大隊團支部書記。玲玲姐還把自己最知心的一位農村女朋友,介紹給他,他們已經結婚了。婚後的生活是十分美滿的。今天,他們夫婦結伴同行,一起來看望心愛的玲玲姐。
處在半昏迷狀態的玲玲,聽到門聲響,警覺地睜了睜眼。當她看到來人是劉彪時,眼睛裏立刻閃現出驚喜的神色。她麵前的劉彪,已是一個英俊魁梧的小夥子,黑裏泛紅的臉龐兒,大大的眼睛,粗壯敦實的個兒,象黃河沙灘上青桐一樣可愛。這也難怪啊,玲玲早已象親弟弟那樣愛護著他了,在他身上,她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啊!
“哎呀,彪弟,你怎麼來了?鄉親們都好嗎?”玲玲想掙紮著贏弱的身子坐下來。見此情景,劉彪的眼睛立刻濕潤了,他搶過去,一把按住:
“玲玲姐,您別動了,就這樣躺著吧,鄉親們聽說您病了,都爭著要來,支書怕人來多了,對您的病不利,就派了十幾名代表來,我們年輕的一夥兒,是打前站的,他們都在門外等著呢,後麵還有一些老人,他們是催後陣的……”
“還不趕快喊他們進來,你要好好替我伺候他們!”玲玲興奮了,竟提高了嗓門向劉彪下達了命令。
年輕人們都進來了,他們向玲玲帶來了一串串的問候和一個個的好消息。正在他們談到興頭上的時候,老大爺、老大娘們趕來了。十幾平方米的一間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喜訊,多麼鼓舞人心的喜訊啊!“第二故鄉”的親人們向玲玲報告著:
曾是殘垣斷壁、滿目荒涼的尚樓,如今蓋起了新式的紅磚瓦房。在院子裏,家家都喂著雞、鴨、鵝,圈裏有豬羊,窩裏有兔子。有的家的屋裏,桌子上擺的是戲匣子,牆根立的是自行車,床邊支的是縫紉機,牆角站的是新立櫃。
曾經饑腸轆轆,疲容憔悴的鄉親們,現下腰裏有了票子,身上有了新衣,臉上有了笑容,口裏有了歌聲。
曾經是鹽堿連片的尚樓的土地,如今大為改觀。豐收季節,漫野一片銀白。莊稼人走到地裏,看一眼,飽了;看兩眼,笑了;再看一眼,就醉了!
曾經留下玲玲笑聲的村東頭的那個大坑,如今養上了魚,栽上了藕,一到伏天,魚躍水上,蓮荷飄香。他們勸玲玲病好後回去看看。劉彪還自告奮勇,他一定要跳下池塘,去抓魚給玲玲吃,去挖藕給玲玲嚐……
喜訊,振奮人心的喜訊啊!玲玲頓時覺得自己的頭清醒了許多,身上的力量也增添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