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用這把槍幹掉後麵那兩個。”

“假如,隻是假如,”鈴木覺得連動一動嘴唇都感到驚恐,“我拿了槍,卻反過來把槍口指向你,那怎麼辦?啊,這隻是假設而已。”

比與子並未露出驚訝的樣子,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憐憫的表情。“現在這把槍可不會給你。接下來還有其他人來,等他們到了,槍才會給你。那樣你也就不能亂來了吧。”

“等等,還有誰要來?”

她若無其事地說:“現在那蠢兒子正趕過來呢。”

“啊?”鈴木身體緊繃,思緒隨之停頓。

比與子將手槍換到左手,右手指向前方的擋風玻璃,用食指敲了敲。“估計,他會從那個十字路口過馬路往這裏來吧。”

“寺原?”鈴木腦子裏嗡的一聲,隨即陷入一種虛無。是空洞。他的腦子成了一個空洞,再也無法思考。“寺原……來這裏?”

“是他的兒子。你應該還沒近距離接觸過他吧,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他一會兒就到。害死你妻子的那個混賬兒子一會兒就要來見你了。”

“為、為什麼?”

“來看你的反應啊。每次這種時候他都會站在旁邊看。”

“真是低級趣味啊。”

“難道你不知道?”

鈴木無言以對。腦子裏浮現出亡妻的身影。三個畫麵不斷地重複——溫和的笑臉、事故後支離破碎的臉、最後火葬場裏的骨灰,輪流浮現在眼前。

接著鈴木又緊盯著前方。任意穿行十字路口看上去是那麼近,等待信號燈的人們聚成一群。人們在斑馬線前等待著,就好像佇立在一片汪洋麵前一般。

他看著密集的人群,再次想起了當初教授的那句話。是的,這就是一大群昆蟲。

“啊,是那個蠢兒子,出現了。”比與子發出歡快的聲音,伸出食指。鈴木猛地坐起身,探頭望去。

右前方的路邊站著一個穿黑色外套的男子。明明隻有二十五六歲,可西裝和風衣下的身體卻散發出一股險惡的威嚴。他站在那裏不耐煩地吸著煙。因為有路燈,周圍的視野很好。

比與子的手放到了車門上。“那渾小子不會是沒看到我們在這邊吧?”她剛說完就打開了車門,槍還握在手上。她走下車,朝著寺原長子的方向揮了揮右手。

鈴木也跟著從副駕駛那邊下了車。他站在路邊,目光筆直地朝寺原長子的方向看過去。雖然離了有幾十米遠,模樣仍舊可以看得很清楚。

妻子毫無生氣的臉再次在腦海裏閃動。就是那個男人,那張臉很憤怒。

他想起了亡妻的口頭禪。“那就隻有拚啦。”就是這句。她常常拍著鈴木的肩膀這樣說。

既然有門,那就要打開。都打開了,又怎能不進去呢?如若有人在,那就和他說話,要是端出了食物,那肯定要吃吃看。如果有機會,那就隻有拚啦。她總是那樣淡然地說。結果,上網的時候竟也總要將頁麵上所有的鏈接都點個遍,弄得電腦總是不斷地中病毒。

“我視力還挺好的。”鈴木不經意地嘀咕道。

站在車對麵的比與子卻毫無鬆懈,斬釘截鐵地道:“對了,如果你現在跑,我就開槍。”

鈴木可以看清寺原長子全身上下。威風凜凜的站姿給人無法接近的感覺,肩膀很硬朗,身體也筆直,個子很高,說英俊也不過分。鈴木不覺挺直了身。他眯起眼睛盯著對方。越看越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縮短,似乎連寺原的臉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粗獷的眉毛很有精神,還有那傲慢的鼻孔。他可以看見寺原長子的嘴角,那叼著香煙的嘴唇。他看見寺原長子將煙蒂扔到了地上。煙蒂在地麵跳了一跳。他還看見了那用來踩滅煙蒂的右腳。那隻腳扭動著,狠狠地將煙蒂碾碎。好痛,鈴木似乎要忍不住叫出聲來。他覺得那煙蒂就像是他的亡妻。

高級卻毫無品位的黑色外套下,可以看見紅色的領帶。那鮮紅,是亡妻流出的血液的顏色。鈴木右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手掌。

今天應該了結一切。鈴木想象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信號燈變綠,寺原長子走過來。他會走到這輛車邊,走到自己麵前。隻要從比與子手上接過槍,立刻指向他就好。雖然有些硬來,但也隻有這樣了。

如果有機會,就該去嚐試。那就隻有拚了。你說得沒錯。

“嗯?”是比與子發出的聲音。就在信號燈由綠變黃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