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非跟這塊石碑過不去嗎?因為這塊石碑記載了明初燕王靖難之變的過程。靖難之變是好事還是壞事?以我們李氏家族的觀點,是壞事。為什麼?因為靖難之變的結果是燕王朱棣篡奪了親侄子朱允炆的帝位。朱允炆是個仁善而聰慧的皇帝,如果不被篡位的話,很可能做出一番成績。而朱棣篡位以後幹了什麼呢?以其促狹暴戾之心大肆殺人,嗜殺成性!不光對建文帝朱允炆的舊人大肆屠殺,他懷疑到誰就殺戮誰,連宮裏羸弱的宮女也不放過,被他施用剮刑的宮女就多達三千多名!宮女們不懂得趨利避害嗎?錯,是朱棣誣陷和冤殺了她們!至於對建文帝的舊人,更是誅滅十族,慘無人道,滅絕人性!在靖難之變中,朱允炆派大將軍李景隆出兵抵抗朱棣,誰知李景隆沒能勝任,一敗如水。但是,李景隆的弟弟李景琛卻在河北一帶與朱棣交戰打得有聲有色屢建奇功。李景隆的堂弟李景庵在抗擊燕王過程中親手製造了很多火銃,也在戰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因為李景琛兵力不足寡不敵眾,戰死沙場。當他們退到狼山的時候,因為戰鬥英勇慘烈,連狼群都看不過眼,都參加了戰鬥。於是,出了燕王斬狼的典故。這塊石碑記載的就是這件事。但是,我們認為這塊石碑不能全麵反映李景琛英勇戰鬥的光輝事跡,而是為暴戾皇帝朱棣歌功頌德。所以,我們認為有必要重新樹立一塊石碑,將李景琛、李景庵的事跡也記錄下來,才是正道。而山上這塊石碑卻應該打入冷宮,不能繼續蠱惑百姓。所以,我們給這塊石碑找了一個去處,就是李氏家族的後人聚居的K縣李家莊。現在,那裏已經開始蓋紀念亭了,這塊石碑將與另一塊聲討朱棣、記載李景琛和李景庵事跡的石碑一起安放亭子裏。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把石碑拉回去了嗎?”
李壽文一口氣講完了事情經過,直聽得裝卸工們連連點頭。連雷金橋也一時間無話可說。但是,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雷金橋隻是同情二李,卻不能同意他們把石碑拉走。就在這時,三個警察快步爬上山來。他們遠遠地看到這邊有說話的聲音,便率先高喊一聲:“都不要動,我們是警察!”
警察來了,便把剛才的談話氣氛攪了。大家一致將目光投向警察,誰都不再說話。一個年歲大一點的警察問:“怎麼回事?誰要把山上的東西運走?”雷金橋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一個裝卸工搶先說道:“就是他們倆。”便一指二李。
這個警察將臉孔轉向二李,問:“你們為什麼要把山上的東西運走?想什麼呐?”
李壽武感覺事到如今捂著蓋著也沒什麼意思,就說:“這塊石碑為暴戾皇帝朱棣的歌功頌德,但同時也記錄了李氏家族先祖李景琛等人抗擊朱棣的事跡,因此,我們想把石碑運到家鄉去,重新雕刻文字說明,為李家先祖平反昭雪。”
這個警察聽著聽著就有些不耐煩了,說:“請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你也沒有法製觀念?你知不知道公家的東西不能隨便亂動?”
李壽武道:“現在狼山還沒納入國家規劃,山上的東西還不能說屬於誰。”
這個警察說:“屬於誰?你說屬於誰?屬於你是嗎?笑話!這座山上的東西,不是屬於蘄陽市,就是屬於狼山鎮,頂不濟了還要屬於八卦村。怎麼輪得到你們這些外鄉人來伸手,來想入非非呢?”
這時李壽文捅了李壽武一指頭,接過話來:“如果我們出錢買呢?”
這個警察說:“花錢買也不行。這些日子的《蘄陽早報》你們看了嗎?連篇累牘地報道狼山,什麼意思?你們不會不明白。那就是為開發狼山旅遊區打場子。狼山是一定要開發的。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不能動。明白嗎?”
李壽武見事情看意思要徹底黃了,便急火攻心,把一張臉脹得通紅,氣哼哼地說:“難道我們花錢買也不行嗎?你們是不是太不講文化,不講內涵了?今天我們說什麼也要把石碑運走!”
這個警察道:“怎麼著,你想以身試法?來,把他銬上!”另外兩個警察便掏出銬子湧上來抓李壽武的胳膊,李壽武的火爆脾氣驀然間便爆發了,他一頭向那個年歲大的警察撞去。但這個警察畢竟有著多年的職業訓練,見此便快速一閃,李壽武的腦袋便“嘭”一聲撞在一棵樹上,一下子就昏倒在地,頭頂上的鮮血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李壽文非常悲憤,他三兩步躥過去攙住弟弟,一邊對警察說:“我弟弟脾氣很爆,你們不要隨意刺激他好不好?”
年歲大些的警察反唇相譏道:“誰刺激他了?我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這麼說,是不是強詞奪理?”
李壽文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請你們幫忙把我弟弟背下山行不行?”
一個年輕警察說:“我們才不管這些,一會兒讓裝卸工來背。”
李壽文已經顧不上什麼裝卸工不裝卸工了,他架住李壽武的一隻胳膊,兀自將李壽武背了起來。李壽文畢竟是60歲的人了,而且以前是做教師工作的,對這種強體力的活堅持不了多久。所以,他步履踉蹌地往山下沒走多遠,就感覺不行了。心髒怦怦亂跳,額頭也冒出虛汗,不得不停下腳步,將李壽武放在一棵樹下,讓他倚住樹坐著。而對他頭頂上不斷流血的傷口也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