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十五,朗月當頭,天空似一方寶藍色的大玉盤,撒滿點點碎鑽,異常璀璨與奪目。因隻是單純的家宴,所以除了太後,王上與幾位妃嬪,並無其他外臣在場。
秦天殿中,南宮奕居主位,左邊坐著一身鳳袍的太後,兩鬢雖已顯斑白,目光卻仍是炯炯有神,銳利不減當年。原以為他的右邊坐著的應是年貴人,而事實卻恰恰相反。上官寶兒一身素色的宮裝坐在南宮奕的右邊,素麵朝天,靈秀雅致的臉上除了蒼白憔悴,再無其他顏色。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仿佛已看透世間一切。
千尋暗暗注視她多時,心中難免頗多猜測。看她此刻的樣子,似乎早已不是一兩日了,而在座眾人竟也未曾開口提及半分與她有關的事情。從開始到結束,她一字也未曾言道,仿佛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出現在這個場合。
千尋暗下思索,按時間推算,寶兒的孩子早該滿月了。為何卻不曾看到有人抱著她的孩子出來過,此刻的氛圍似乎也並不輕鬆。相反,倒給她以沉重的壓抑和窒息之感。這頓飯終是吃得索然無味,快散席時,年貴人突然響起什麼似的,轉身吩咐道:“千千,本宮吩咐你準備的東西,可有帶來。”
千尋頭壓得極低,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已經帶來了。”隨後她緩步上前,依舊埋首,隻將手中衣物捧過頭頂,道:“貴人主子體恤太後娘娘身上患有舊疾,故提早命奴婢置備了一套耐寒保暖的狐裘棉衣,請娘娘笑納。”棉服展開之後,她明顯感覺有道冰冷的眼神正不動聲色得在她身上來回遊走。
太後笑語道:“虧得你還總惦念著哀家。”轉過頭,又道:“寶兒自小產之後,尚未能徹底痊愈,也應多注意保暖才是。”
寶兒淡淡回了一聲:“是”,便又繼續保持緘默,不再言語。
千尋萬萬沒想到,如寶兒這般惹人憐愛與疼惜的女子,竟然也會與她受此同樣之苦。若她當初未曾進宮的話,想必如今一切也都大相徑庭了。人生當真是變化無常,前路難測啊!直到太後一聲“都散了吧!”眾人方才應聲叩拜而散。直到踏出秦天殿的大門時,千尋感覺那道在她身上遊走著的視線依然沒能收回。
日子總算平靜了幾天,可千尋心中卻是十分惦念寶兒的身體。那日看到她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窩深陷,雙目無神,如同一隻失了靈魂,隻剩下外殼的木偶。看著真真叫人心疼。
“請問寶……”一別許久,她竟不知此時該如何稱呼她了。千尋站在景仁宮的宮門前,正猶豫著該如何向眼前女子說辭時,從裏麵急急奔出一名身穿淡粉色宮裝的秀氣女子。
剛才來開門的女子見此也顧不得其他了,隻滿臉焦急得對著從裏麵急急走出的另一女子道:“娘娘的舊疾是否又犯了?”
從裏麵奔出的女子匆匆答了她一聲,正要往太醫院的方向跑去,千尋滿臉肅然道:“奴婢進宮前曾是學醫的,請允許奴婢先進去看看,以防不測。”
兩人相識一眼,其中一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趕緊道:“如此甚好,那快隨我進去吧。”
一路上,粉衣女子匆匆向千尋交代了寶兒的病情。待千尋走進內殿中時,寶兒一臉病態的嫣紅,呼吸急促且短暫。千尋上前細細查看了一番,才敢確定寶兒所患的應是過敏性哮喘。在醫療措施相對落後的古代,千尋隻好先引導寶兒全身放鬆,再深呼吸。好在終於拖到了太醫趕來,看到寶兒臉色逐漸好轉,千尋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